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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河中石佛

渡魔成圣 慕沉歌 2667 2025-01-27 00:30:45

他们的舟楫停下, 小舟飘飘荡荡,在星河断流处徘徊。

“没法再向前了。”撑船的帝尊将化为竹篙的无涯剑变回来,握在手中, 似是感慨。

他叹息道:“明明这星河湍急, 却如同被拦腰斩断,绝了前路,长歌当哭。”

“行至水穷处罢了,为何当哭?”谢衍却不赞同。

“困在河当中,进退不得。行至穷途路,难道不值得一哭?”殷无极言语间,似有人生嗟叹。

“一只小舟,两盏酒, 坐观星河起落, 云卷云舒,多好的红尘。此情此景, 当得一首大梦狂歌。”

谢衍即使身在墓道的暗流中, 亦像是高坐云端,处处皆是仙人心性, 豁达超脱。

“比起圣人, 本座倒是渡河的凡夫了。”

殷无极叹而笑道, “肉/身魂魄,没有圣人这般豁达潇洒。即使身埋地下, 也可作云中歌。”

他望向前方, 那断流处本是一片漆黑混沌。

如今,随着他们不同的选择,呈现出不同的支流。

一条汹涌奔流,一条沉寂无波。

“走哪条?”殷无极抬眼望去, 读懂了其中隐喻。

他似是笑了,“渡河狂夫,却困于河道中央。公无渡河……这是来自六千年前的提醒吗?”

“……公竟渡河。”谢衍轻声一叹,“这或许是警告。”

“警告?”殷无极一顿。

“警告后世,不要飞升。”

谢衍背后的山海剑忽明忽灭,最终归于沉寂。他轻轻合起眼,似乎是深深叹息,再睁开,轻声道:“走罢。”

“走哪条路?”殷无极扭头,看向前方,问。

“你想走哪条大道,便走哪条。”谢衍指向前方。

他的指骨苍白,指尖纤细,如同指南针,“一条风波不定,波涛汹涌,却又因为江流不断冲刷,河道宽阔。小舟入江流,可能风浪打来,舟会翻覆,但是不会搁浅于途中,激流会推着你不断向前。身不由己,亦不由人。”

旋即,他指向另一条支流,“这一条,看似风平浪静,但不知水面下有多少暗礁。不会翻覆,没有激流冲刷,风浪考验。但是可能搁浅于半途,停滞不前。”

殷无极很快做出了选择,驱使小舟驶向支流,毫不犹豫道:“选风急浪高的那条河!”

谢衍淡淡笑了,颇以此为傲,道:“好志气。”

他们进入那风波不定的璀璨星河,天上落下凤凰的火,坠入星河中,半河皆赤,好似在燃烧。

小舟掠过燃烧的火,他们毫发无损地穿过黑暗,穿过幻象。

“真难想象,我们是在墓道之下,而非星河之上。”

殷无极看见无数大能的尸骨在虚幻的光之河中流过。河中好似记载着六千年前无数大能的粉身碎骨。

一颗穷奇的头骨被风浪裹挟,经过他们身边,瞳孔里还有烧不尽的幽火。

谢衍随手捏诀,让小舟攀上浪尖,避开那横冲直撞的凶兽遗骸。

“天道之下,圣仙佛皆埋骨,无人例外。”谢衍垂目看去,“叩天门如此九死一生,难怪。”

“古今埋骨者何其多,圣人何必做其中一个?”殷无极似乎是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总是悲观过分,甚至在隐隐规劝他的师尊。

“圣人已是人极,寿数就有五千年,您的上限可能还要再高,大可不必着急叩天门。”

帝尊如同规劝那渡河狂夫的妻,低语:“对您而言,追求比圣人之位更高的权力,地位与力量,并非是当下最紧急的事情。您六百岁登圣,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圣人,大可以做到比道祖、佛宗,还有我……更多的事情。”

殷无极始终坦然承认,他无论如何追逐,与谢衍的起点就是不一样的。

他困于仙门,蹉跎过岁月,走过无穷弯路,跌跌撞撞才至如今,已是九死一生。

活着,他比常人难得多。登临尊位,更是赌上了一切。如此的他,光是追着谢衍走到现在都已经竭尽全力,还何谈未来?

他至多两千年就到大限,如此算来,剩余寿命也不多。超越谢衍,更多的是他一个终难实现的憾恨。

“……”谢衍没有多言,心里却在想:若别崖不是时时说,自己活不过两千岁,他哪里会这么急迫?

随着河流动荡,小舟已经不听驱使,殷无极索性放手,让它随波逐流。

“河中央是什么?”殷无极执着手中佛珠看去,却哑然发现,那是一尊卧倒的石佛。

幻象的激流冲刷显露出河流的石佛,让其显露真颜。

大佛半身残损,慈悲眉目被砂石与水流冲刷,早已被侵蚀的看不出旧容颜,却依然垂首拈花,姿态是禅宗奥妙。

“佛陀渡江,却自身难保,终搁浅江中。明明是石头雕刻,却不沉底,奇哉怪哉。”殷无极让小舟环绕石佛,饶有兴致。

谢衍淡淡道,“石佛说:不可向前。再往前走,怕不是就要抵达极乐往生了。”

“禅宗的往生,我是不信的。”殷无极不信佛道,满身的杀戮戾气,浑然是魔中之魔。

但此时,他心中似有不平,道:“若当真能极乐往生,凭什么佛不渡我?是嫌本座罪孽太重,还仅是因本座生而为魔?”

“……”谢衍不答,只是握紧了腰间环佩。

殷无极寄于禅宗,佩戴佛珠,沾染檀香,是为遮掩身上血气,仅作平心静气之用。

“本座曾问过武僧禅让,他为何选择由佛入魔。”魔君依旧执着手中紫檀木佛珠,身形如一株亭亭火莲。

“禅让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殷无极看向河中石佛,笑着道:“他倒是会和本座说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道理,本座也就是听听罢了。”

“本座不信佛。所以,无来世,不往生。”

在燃烧的河中,墨发赤瞳的大魔朝向佛陀,面带平缓的笑意,亦拈花一指,一声佛偈。

“……无来世,不往生。”谢衍阖目,重复着他的话,声音里似有着无名的隐痛。

“难道,你甘心如此,屈服?”谢衍说的很慢,却句句淬血。

“别崖不是规划好了回家?这一切的梦,你都不去实现了?”

“不是屈服,是灵犀一悟。”殷无极弯着唇,促狭道。

“成魔者还有什么回头路啊?就算是半面魔半面佛,也是魔罗,不是佛陀。既走上了这条河,渡不过,就中途沉底,死于渡河。总归,是无法回船寻归路的。”

“我对您许的愿,终究只是愿望罢了。”

“吾若不愿,偏要渡魔成圣呢?”谢衍固执,偏偏放不下。

殷无极看向石佛,微微一笑,眼中澄明,如同也含着一支清明莲花。

“圣人,若要渡魔,必先成魔。”

“地狱不空,成魔太苦。圣人啊,您别成魔了,且去成仙吧。”

他们行舟,直到这虚幻的百川流至凤凰木的根须处,环绕这巨大的凤凰木,接入灵气的来源。

凤凰木上停着一只凤凰阴灵,正在警戒地打量着这两名不速之客。

它身形虚幻,火焰也不烫,而是幽冷的冰蓝。

“圣人,魔尊。”那凤凰阴灵开口,“吾安眠于此数千年,为何你等擅入凤凰林,破坏此地宁静?”

“凤凰林既然遗留仙门地界,自有吾管束,无论是何等地界,必服从于仙门,哪有游离在外的道理。”

谢衍拂袖,上前一步,冷冷道,“若是尔不肯配合,自然由衍来教你——何为配合。”

他说的冷漠无情,隐有震怒之色。

凤凰阴灵也是羽毛一抖,知晓自己已死之身,断然无法和两名至尊对抗。

“那你,魔尊,你又要做什么?”

殷无极袖手在侧,懒洋洋地笑道:“本座听圣人的,他指哪里,本座打哪里。若是凤凰前辈不吝赐教,本座也不介意在您坟头点火,这多热闹。”

凤凰阴灵:“……”裂开。

思来想去,识时务者为俊杰。凤凰阴灵最终还是垂下翅膀,停到二人面前,示意自己的服从。

凤凰扑腾翅膀,道:“既然仙门想要将凤凰林纳入势力范围,吾作为守墓人,也很难有什么意见,只是希望,可以见一见凤凰一族的后嗣,凤凰林的传承,其他人学不来,唯有凤凰后嗣才能传承……”

他提了个要求,眼巴巴地看着圣人。

谢衍扫他一眼,淡淡道:“妖族与仙门虽是盟友,但是关系还未好到吾会拱手把仙门地界的传承交出去。”

“若是不能为吾所用,那就把凤凰林推平了。”

谢衍此时说话相当不圣人,听的殷无极微微睁大眼睛,饶有兴致的模样。

他似乎是在想:“原来师尊也能这么威胁人”。

凤凰阴灵不情不愿:“那么凤凰墓中,其他上古传承,君可自取。”

“你还要与吾签契约,不可伤害仙门弟子,若有洞天历练,必将全力配合。”

“喂喂喂,过分了吧!”凤凰阴灵果不其然炸毛了。

谢衍本就厌他在梦中作祟,害他必须得亲手杀弟子,此时冷然威慑的一瞥,让凤凰卡了壳。

“吾没有在与你商量。”他清清冷冷,威压却铺天盖地,“是,或否,回答吾!”

“……这、这是……最接近天道的感觉,你到底……”凤凰阴灵感觉自己动也动不了,失声道。

谢衍走上前,微微弯身,伸手去捉阴灵的翅膀,清霁容貌上扬着一缕淡淡的笑。

“接近而已,吾并非天道。天道亦非吾。”

明明是仙门圣人,他身上莫名有种难知如阴的恐怖。

殷无极抱着剑,在侧看着他,似乎也有些错愕。

谢衍的墨色长发垂下,脖颈白皙,喉结微滚,轻缓道:“……六千年前,关于天道的一切事情。”

“你还记得多少?”

作者感言

慕沉歌

慕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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