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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美丽的兽

渡魔成圣 慕沉歌 2701 2025-01-27 00:30:45

风沙漫漫, 尸骨连绵,覆盖了荒原千里。

妖兽的血如雨飘洒, 在小山轰然解体的缝隙中,在荒原久寻徒弟不见的谢衍,窥见一抹艳色淋漓的红。

玄色战袍的大魔浑身浴血,孤身游荡在北渊古战场。

生是为了战,战是为了死。

他的剑,在妖兽与邪魔的骨殖上,砥砺出锋锐的刃,沾染芬芳的红。

遁入北渊的殷无极,早已不是沉默隐忍的无涯君。

他撕去温顺的外皮, 将不合衬的繁文缛节抛弃,割去无助, 投入到血腥残忍的战场中。

杀人或是被杀, 没有师长庇护, 一夜成长就是这么简单。

谢衍仿佛见到巡视猎场的美丽的兽, 在北渊扑面而来的风中, 以血洗剑, 有着最天真又危险的眼神。

殷无极足踏血海, 背靠尸骸, 剑光劈开森然的骸骨,教新鲜弹动的妖兽血肉落了一地。

他走过如同森林的白骨, 沐浴过滴答的鲜血, 黑色衣袂拖曳出红的弧光, 像是凤凰的长尾。

兽的野性,魔的魅惑,妖的美艳, 鬼的森然。

圣人白衣孤剑,见到这一幕,第一反应不是危险,而是下意识地用目光追寻。

越是美丽越危险。

天生的魔性在他的骨血里复苏,勾勒出他近妖的容貌,鲜艳的花都带刺,越是昳丽越杀人。

“你来了。”大魔轻笑着,向他扬起脸,收剑回鞘。他似乎并不意外谢衍的到来。

他拢着袖,从小山一般的妖兽尸首上跳下来,猎猎的玄袍宛如纷飞的蝴蝶。

“别崖知道我要来?”

谢衍轻轻按住左胸处,收集来的魂魄皆藏在他深处,此时感受到同源的魂魄碎片时,正在隐隐发热。

“知道啊。”殷无极轻轻旋身,向他有意无意地暴露伤痕,低声道,“师尊,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他欲说还休,用美而湿漉的眼眉瞧着他,像是受伤的小兽讨他的宠,无端最招人怜爱。

“别崖,来。”谢衍哪里受得了他这般注视,神情柔和,向他伸出手,做好接懵懂的幼兽入怀的准备。

殷无极向他扬起一个笑,在谢衍错愕的神情中,悍然揉身而上。

他瞬间拔出无涯剑,起跳,笑着向他劈面攻来,正是璀璨的剑光。

铮然一声,山海剑呼啸,转瞬握在他的掌中。

谢衍的战斗反应极快,顿时抬起右臂,手腕轻旋,以更宽些的山海剑格挡住惊艳的一剑,卸去那瞬间暴起的绝美杀意。

“圣人走神了。”他佯装无辜,笑着向他眨了眨眼。

殷无极扬起唇,用手背擦拭流淌的血,“您是觉得,我还如当年那般,您勾勾手,我就会傻傻地蹭过去,教您恣意玩弄,骗身又骗心?”

漂亮的兽看着温驯地向饲主凑来,蹭着他,勾着他,纯洁,无辜,多情,向他献出鲜艳的皮毛,敞开柔软的肚皮,引他伸手抚摸拥抱。

待谢衍放下警惕,他又会突然咬他一口。

咬的中就流血;咬不中,也是半点悔痛也没有。

见谢衍也拔剑,他反倒轻巧地跳开几步,像是恃宠生娇,回身,向他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

谢衍见他这般持宠,袖手,将剑背在身后,无奈地摇摇头:“别崖,怎么样,你才肯跟我走?”

最终一战后,帝尊的魂魄破碎,散落在识海里,藏在回忆的深处。

一些没有意识的回忆碎片会受魂魄吸引,天然有集聚的本能,所以容易从回忆之湖里捞出来,被谢衍藏回心口处。

如他这般,在人生的重要阶段里游荡的,无疑是帝尊的碎片,既有帝尊模糊的意识,又有着这段人生阶段的性格与记忆。

他面前的殷无极,既像是谢衍回忆里孤苦无依,遍体鳞伤的小漂亮,又有些不像。

殷无极听闻,微启唇畔,先是近身,凑到他唇畔边,湿润地吐息:“抓到我,是您的烦恼,可不是我的。”

谢衍眼波微柔,抬起宽袍大袖,似乎要把年轻的大魔拥入怀中。

殷无极却向后撤了一步,与他擦过衣袖,错过指尖,发尾的飘动,也是如化蝶灵动。

他拧起眉,佯装无辜,“过去的我被您哄一哄,亲一亲,就这样被您白白捉住,真是没出息的很。我被您伤的太痛,不敢爱您,不好骗。”

谢衍梅姿鹤骨,如同仙神降临。他站在尸山血海里,亦洁白无垢。

“别崖打算给我出什么难题?我奉陪到底。”

谢衍漆眸微亮,轻抚弧度优美的唇畔。看似随意,却强势又性感。

明明他们没有接吻,好似那里还残留血的芬芳。

“找到我。”殷无极的视线从他的唇畔滑过,似乎在惋惜方才未曾吻他。

“师尊,找到我,我就跟你走。”

他轻快地笑着,向虚空之中倒去,消失在谢衍面前。

识海的荒原,剩下谢衍一人。

“找到他吗?”谢衍提着剑,低声轻笑,黑如子夜的眼眸此时却极亮。

被徒弟彻底挑衅了。

徘徊在荒原,游弋在广阔天地,天真懵懂美丽疯狂的兽。

他将此身化为剑锋,用磨砺出的利爪撕碎敌人,敢于挑衅一切,在生存与战斗中寻求玉石俱焚,毁灭他人也毁灭自己。

所以他才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或许,谢衍身上燃烧的暗火,在他眼里,亦是明灯的光芒。

所以他这样毫不恐惧,想挑衅就这样挑衅了,想毁灭或是自毁都要谢衍陪他。

他蹭蹭他的身体,用爪子挠他,用长尾缠绕,勾住他的手腕,激起他的怜爱与不舍;

又轻快地抽身,给他丢下一封战书。

“真是不乖。”谢衍低笑,攥住手中墨色发丝。

那是从他魂体上取得的一缕魂的丝线,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化作指引方向的线,莹莹发光,指向前路。

孤鹤掠过照影,衣不染尘,足不落地。

不多时,谢衍置身于一座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院落,三进,屋外种着树,泥坛封着酒。

好似回家,白衣圣人轻轻推开木门,环顾四周。

茶盏还有热气,水沉香缭绕,人离去不久。

往里间走,窗上悬挂风铃,叮当作响。

桌上随意丢着染血的外袍,牙床的帘幕只挽起一半。

谢衍用剑挑起流波似的纱,微风吹过院墙,榻上空无一人,被褥褶皱,泛出水波的纹。

谢衍拾起他枕上留下的那一缕发,垂下细密的眼睫:“还学会骗人了。”

十年,如夫如妻。

虽说谢衍是为了欺天骗命,不惜用血喂养他,为他换骨,渡过渡劫的门槛。

时光却早就烙印在骨髓里。

谢衍将他的发丝缠在手腕上,雪白与檀墨交织,轻轻坠下一缕。

他毫不犹豫地划破魂体的手腕,用精血浸透发丝,轻轻飘落,亦像是风中摇动的红线。

“这么骄傲,不肯留在温柔的梦里,却要去往现实吗?”

谢衍离去前,再望向这十年如梦。

两副碗筷,两件堆叠的衣衫,一切都属于两个人。

炙热的爱,纯粹的情,湿漉的夜,被藏在幽深的岁月里,两个人的清醒梦。

他关上了门,离开岁月的尽头。

“别崖,倘若这是你的梦,我会实现。”

谢衍注视着这一切,温柔的又残忍的,他轻声道,“只不过,是以我的方式。”

即使是两个人的噩梦,相互折磨到白头。

也是在一起,不是么。

谢衍离开这唯一的亮色,再往前走,穿过枯枝败叶,忽见电光与雷鸣。

他在雷劫停歇的深处,见到跪在血泊中的大魔。

殷无极笑着哭,又哭着笑,肋下三寸深藏的灵骨,是圣人的道途,是他的命。

在看到这飘然的孤鸿影,降临到他的面前时。

失路彷徨,遍体鳞伤的兽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袂。

“不要走……师尊,不要走……”

回忆里的他,本该离开这雷劫之地。

谢衍扶过伤痕累累的徒弟最艰难的一段路,他该放雏鹰飞向高空,他该放他斩断与他相连的枝干,离开大树的根系,获得新生。

可此时,这美丽又受伤的兽,有着最脆弱的眸。他流着泪,覆上来,将他所憎恨的师长生生按在了血泊之中,白衣化作血衣,他亦从神坛跌落。

“谢云霁,你干净不了,你得和我同流合污。”

殷无极的声音嘶哑,似乎在吻他的脖子,又用唇轻碰他肋下同样的伤处。

谢衍没有反抗,反而笑着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来,撕咬我。”圣人驯服他,教他憎恨的分量。

白衣染血,他心口处也染了血,是肋下同样的位置。正如换的骨,借的命。

他断裂又重续的未来,是师长难言的爱。

“我恨你,谢云霁。”

年轻的大魔吻着他的唇和颈线,声音缱绻,字字句句说着恨,可这恨意却又像最温柔的情话。

“你恨我,就来杀我。”

谢衍的胸膛与他相贴,两人在同样的位置,都有被贯穿的空洞。

在血肉厮磨时,鲜血浸透一处,莫说灵骨,连心脏都两颗并作一颗。

正如当年雷劫前换骨时。

亦或仙魔大战最终极,分出胜负的那一刻。

“别崖,你若杀不了我,那就换我来得到你。”

谢衍揽着他的后颈,将疯癫美丽又易碎的兽抱在怀里,揉进魂魄里,浑然不顾他的憎恨化作尖锐的刺,能教他伤的多深。

圣人足够强,可以豢养他。也唯有他。

殷无极眼睫一动,吻他抚摸过来的指骨,咬住他的指尖,魂魄却在血泊中与他欢乐。

“谢云霁,你真是,坏透了……”

作者感言

慕沉歌

慕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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