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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兼济天下

渡魔成圣 慕沉歌 2837 2025-01-27 00:30:45

数九寒天, 冬雪时节,江山染素,山河尽白。

又是四季一轮回。从暮春至寒冬, 谢衍携着殷无极, 自中洲腹地开始旅程, 一路见过无数风土人情,终而来到连云山脉。

早年,天问先生也曾将那初拜入门下,还跌跌撞撞的小徒弟带上高原。如今,当年羸弱纤瘦的孤戾少年, 已经是雍容华贵,尽显君王风度的帝尊。

二人并行于山中,却是风雪皆避, 极目所见, 一片茫茫的白。

“重走当年路吗?”殷无极似乎也从回忆里拾掇起什么,盈然一笑,看向执伞行于天地的白衣圣人。“这里, 这条山路,我曾随您来过的。”

圣人手中的白色纸伞看似单薄脆弱, 绘着山水墨画, 却又在风中显得莫名坚韧。

谢衍看上去冰冷而清寒, 几乎要与这茫茫雪山融为一体了。

殷无极过目不忘,尤其是与谢衍有关的记忆, 皆是清晰如昨。

他头戴一笠,挡住些许风雪,伸出手,对着迢迢的山路比划了一下, 却又犹豫片刻,道:“之前来的时候,这条路十分陡峭,地形似乎也变了。”

“你口中的之前,是多少年?”谢衍一双清冷眸子凝视着他。

“几百年……不对,一千两百年?还是三百年?”殷无极说到这里,才微微失笑,“竟然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没有意识到。”

像他们这样的顶级修真者,已经伸手触碰到天门边缘,莫说百年,千年亦是一梭。

“沧海化桑田。”谢衍抬手,接住一片雪花,“连云山脉过去曾是中洲最崎岖险峻之处,时过经年,已有数座险峰坍塌,不仅雪化,地势也低了不少。虽然雪山不再,但自此融化流出的水脉滋养了平原沃土,反倒致使雪山下的文明更繁荣。一饮一啄,皆是天道定数。”

“怪不得,我觉得与记忆里不一样了。”殷无极站在半山腰远眺,果然,熟悉的山峰低了不少。

帝尊抬起玄色广袖,将其微微倾斜,不动声色地挡住扑向谢衍衣袂的风雪。却又旋身,在他面前,倒着向山路走了几步,故意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殷无极似乎心情很好,笑着道:“千年已矣,连山峰都被时光削平,但在你身边的依旧是我。”

“变化中仍有不变,哪怕身份已变,立场已改,但故人仍在。这算不算是一种定数?”

“……算的。”谢衍深深地看向他,好似在注视着一名身形单薄却坚韧的玄衣少年。时间当真过去太久了。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殷无极玄袍飞扬,姿容绝世,且行且吟,“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他在雪中旋身,自腰间悬着的鞘中,抽出大巧不工的无涯剑,鎏金暗绣的玄色帝袍,如同流动的一缕光,在漫天飞白中,是最浓墨重彩。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剑出白雪。

他乘兴而舞,又随风而起。那古老的情歌,被他用低沉又庄重的雅言古音吟出,颇有宿命的意味。

谢衍看着他的剑锋划过地上的积雪,轻身掠过这在凡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山脉,正如苍鹰起旋。

目之所及,天地皆自由。

“圣人啊,山已无棱,江水何时竭?”远远地,他听见殷无极的笑言,明明轻快,却带几分悲郁。

白驹过隙,他已看见了时间的裂痕,那本该无期的“与君绝”,到底也有期限。

“千年冰雪融,江水不竭。”圣人将手中纸伞一收,亦然轻身而起,追着他离去的轨迹,遥遥回应他。

在这无人的山脉之上,一圣一尊不必再克制着自己的力量,反倒以山脉为赛场,比起了身法高下。

帝尊踏雪而无痕,圣人风过而无迹。

若想要分出胜负 ,却又点到为止,断然是不能动真格的,只得从身法与技巧上拼个高下了。

“比一场?”殷无极立在雪松之上,倚向树冠时,纷纷扬扬的雪自树顶落下,他按着斗笠,姿态却是风流潇洒,冠绝天下,“就比谁先抵达天池,如何?”

“可。”谢衍立于几乎削壁断崖上的怪石上,如同身在云端天际,飘扬的儒袍大袖如同最洁白的云,“三息后开始。”

说罢,二人皆消失在原地,只余下空寂的风雪。

“……慢了您半步,好难。”

当帝尊踏入结冰的天池时,抬眼,却见谢衍立于薄冰之上,负手,如同融入到这冰雪的背景中。

慢了便是慢了,他输得起。再者,输给圣人不冤。

“只迟半步。”谢衍背负缠着布条的山海剑,此时却如同静观尘寰般慈悲淡漠,谁也不知他寂静双眼下的涌流,“已然很好。”

“天问先生成名时,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少年。”殷无极也看得开,徐徐踏冰而来,走到他身侧,笑道。

“五洲十三岛的天花板就这么高,再往上,就要叩天门了。就算是您,也不得不停在这一步,等着我赶上来。”

“我并不排斥追逐者。”谢衍道。“大道虽窄,但容你我两人通行,还是绰绰有余。”

“真是不解风情。”殷无极笑着摇头,支着下颌打量他温雅而淡漠的容颜,步伐又逼近,“大道宽窄,可不是您来定的。”

“就算容无数人通过,却不包括我。”殷无极提起自己的命途时,却是带着笑,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您也知晓,上断天路,下断轮回,魔尊之位,成就于人间紫气,于我而言就是顶天啦,至于天路……我大概是想也不敢想的。”

“谁叫这大道慈悲,却独独容不下魔修呢?”

“……”

谢衍深深地看着他,却见帝尊手执长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唇角仍噙着笑,那飞扬的姿态,颇有些剑意风流。

他明明已经足够沉稳而端华,可他温柔眉目间,总是有昔年屠龙少年的影子,桀骜不驯的,端丽秀致的,是他,又非他。

“来,同我试剑。”谢衍自背后抽出山海剑,手腕一振,斩山海的古剑露出锋刃,“冰面很薄,稍有不慎便会碎裂,若是你踩碎了,算我赢。反之亦然。”

昔年诗酒风流的天问先生,擅剑。

虽说如今的圣人不常出剑,但是只要山海剑出鞘,便是名震天下的战绩。

“领教圣人高招。”殷无极二指并起,在剑面上一扫,目光却完全凝起,判断着师尊将从何方攻来。

“注意了。”谢衍出言提醒时,剑却如白练穿空,自山海而来。

纯拼剑技,不是喂招,二人的剑法自然丝毫不是花架子,除却没用上灵气或魔气外,都是拿出了真本事。

冰上一黑一白的残影,让人丝毫看不清局势,唯有局中人才能明了。

谢衍出剑时从容,甚至还有空指点他两句,为对决抹去几分激进的对抗意味。

“为何我要与你在冰面上试剑?”冰面光滑如镜,却又薄凉,谢衍毫不怀疑 ,哪怕只是往冰上丢一块石头,都会被砸出一个洞。而他能够立住,只是因为他的修为高到可以忽略一切。

“无可借力。”殷无极的身影如残影,自浩浩天外而来,又似乘风随月,“圣人,这一招无涯剑式,感觉如何?”

“升龙之势,坚不可摧。”谢衍见他大开大阖,却是转瞬间擦身而过,剑法在厚重中不失机变,于是他又满意几分,道,“仅次于你的洪荒三剑了。”

“若是用那三剑,莫说冰湖了,整个雪山都要被我削平啦。”殷无极踏在谢衍的剑尖上,却是轻如无物,“再来!”

谢衍的确不是在给他喂招,而是实打实地考量他的进境。

圣人的君子剑,早已凝练至剑意随心如一的境界,每一剑都带着逼人的寒意,哪怕不带杀意,面对同境界的帝尊,他也打不了指导战。一时不慎,会输的。

他们彼此都是最熟悉对方的人,哪怕仙魔对立,数十年、数百年不得见一次,对方的套路与习惯,依旧深深刻在记忆里。

仙与魔,天造地设的宿敌 ,又是镜中的自己。

“一剑霜寒,十四洲。”当璀璨的剑光化为霜雪时,连云山脉似乎都笼罩着冰寒,而圣人的山海剑,如同破月而来。

当无涯剑被挑落时,殷无极还不得不倒退一步。

仅是这一步,却让他平衡失守。虽然他承接住剑意的惯性,却一脚踩重了冰最薄弱处。冰层龟裂。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谢衍的山海剑指着他的胸口,却不近一步,反而淡淡笑道,“你可知晓,个中难度?”

“如履薄冰……”殷无极看着脚下龟裂的冰层 ,又伸展手指,看向空空如也的手心,与斜刺入冰面,剑柄尤在轻颤的无涯剑,若有所悟,“圣人此言,是在指你我二人的地位?”

“身怀绝世力量,可你脚下的是薄冰,只要多用一份力,一切便会塌陷。”谢衍走在冰面上,却如履平地,可见他操控力量时的精微与细致。

他随意拂袖时,便如飘逸仙人临江,逍遥于俗世之外。

“真正的强者,并非是拥有无限大的权力与力量之人,而是身怀绝技,明明可以碾过一切挡在面前的障碍,却懂得克制与隐忍之人。”谢衍意有所指,“身在其位,平衡之术的重要性,要高于铁血与暴力。”

殷无极凝眸,若有所思。

良久后,他缓缓笑了,颇有些甜意,“圣人原来是指点本座呐,受教了。”

“谈不上指点,只是些许告诫。”谢衍侧眸,又伸出手,理所当然地牵起殷无极,把他拉出那破碎如蛛网的薄冰前,“你与我,如今皆行于冰层之上,深渊之侧,还需万分警惕。”

“圣人亦不能逍遥吗?”

“……出世,自得逍遥自在。”谢衍负手而立,看向漠漠远山,“你我之儒道,既然选择了入世 ,便是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从此,再也不能回头。”

殷无极握住他的手,摊平他的掌心,用食指一笔一划地在他掌心写下,宛如一个默契于心的哑谜。

他写道:“兼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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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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