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厘倒是没想到江纪会蹦出这四个字。
他微微一愣, 随后深深的看了江纪一眼,就一边从背篓里拿出筷子一边道:“那继续保持,还余下二十文, 一日四文,花完就可以回家了。”
“等下次回家, 我给你奖励哦。”
奖励?
江纪有些好奇:“什么奖励?”
叶厘抓着筷子, 一本正经的道:“苦练口技。”
江纪:“……”
他脑子里闪过那一晚的放纵。
当时,虽然叶厘嚷嚷着要与他一起进步, 可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的心思在两人身子相连上, 于是只让叶厘尝了几口,就迫不及待的办正事。
当时没用心感受, 最大的印象是热。
不仅他热,叶厘口里也热,还浑身粉粉,脸蛋红红……
他幽深的眸子自叶厘的唇上划过, 随后他低头, 整理了一下袍子的下摆。
并将手中的小陶罐移到小腹处。
此举止无疑是此地无银, 叶厘一下子就乐了。
调戏他?
哼哼,看煎熬的是谁!
不过, 望着眼前之人出众的脸庞,他此刻又是欢喜,又是满足。
上次分别时太匆忙,只来得及与江纪碰了碰唇。
这几日虽有鲍北元在中间传话, 可别人传话哪里比得上见到真人。
于是他今日来了。
看江纪这模样,这几日也时常念着他呢。
心里高兴,正准备再逗江纪两句, 可谁知江纪抢先开口,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你这会儿过来,豆腐泡怎么办?”
叶厘闻言,就收了心思,道:“我让大哥自个儿炸,反正关键在豆浆,豆腐泡谁炸都成。”
“我还是笨了些,早就该让大哥亲自炸的。”
这个活计真的如狗链子一般,上午栓着他——做豆腐。
下午也栓着他——炸豆腐泡。
搞得他去趟县城都得慌慌张张匆匆忙忙。
但这两日实在是想念好相公,他就盘算着进城一趟,于是就让叶两自个儿炸豆腐泡。
等下午回去,若叶两炸的不出错,那以后干脆都让叶两炸。
或者,干脆让叶两早上来,然后将豆腐背回叶家,在叶家炸制。
这样不仅他轻松了。
江麦、江芽也不必天天出去捡柴了。
明明是爱玩的年纪,可两个小家伙跟他一样,上午割草下午捡柴,比小蜜蜂都勤快。
不过,如此一来,他的日收就要缩水了。
叶两刘饴出了人力,他不好再以现在的价格将豆腐卖给他们。
算了。
还是等奶茶、变蛋上了正轨再说。
等这两样吃食带给他的收益足以弥补豆腐泡的损失,那他就将这个狗链子甩出去。
脑中思绪万般过,但叶厘嘴上一个字都未说,他把筷子递给江纪:“吃吧,吃完了我去陶瓷铺子买坛子去。”
江纪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接过筷子。
背篓里没其他东西了,叶厘就把背篓倒扣在地上:“要不,你把陶罐放背篓上?”
“不用。”江纪想也不想的摇头。
他小腹那里还热着。
夏日衣衫单薄。
有些明显。
叶厘就乐,但没再刺激只有十八岁的好相公,只道:“快吃吧。”
他吃了早饭就忙活,大热天、大老远的送来,主要目的还是想让江纪吃顿好的。
高考生一天只拿俩鸡蛋补充营养,这哪里够呢。
江纪应声,低头打开陶罐。
陶罐是敞口的,巴掌大的罐口被红烧肉遮住,完全瞧不见米饭。
他不由道:“你和小麦、芽哥儿吃了吗?”
“放心吧,我委屈什么都不会委屈我的嘴的,小麦、芽哥儿也有。”
“这次我炖肉的时候往里边加了几个鸡蛋、豆腐、苋菜,他们俩就着饼子吃了好大一碗。”
肉太贵了,他就加了点别的配料。
别说,滋味不错。
“不过,他们俩也想来给你送饭,我没答应。”
江纪笑了一下:“应该的,你是来办正事的,家里又没驴车,他们俩的小短腿,可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他说着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
口感和上次的一样,甜口的,又香又糯,但一点儿都不油腻。
“好吃。”江纪看向叶厘,一脸认真的道:“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让叶厘眉开眼笑。
他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挪过来一些,别晒着。”
大中午的,日头毒辣。
好在私塾里边有棵大枣树,大枣树的一部分枝丫越过高墙,在墙下洒下了一片树荫。
江纪闻言,听话的往叶厘那边挪了下。
他一手捧着陶罐,大口吃着,叶厘则是说起了家里的事。
天一日热过一日,推磨是个苦差事。
他打算在水井旁搭一个四面透风的棚子。
一是把水井遮住,省得下雨刮风时不好打水。
二是将石磨挪出来,这样再推磨时,好歹能凉快些。
江纪听了此话,道:“好,你找二叔、大通哥他们帮忙,去山上砍几棵树,一日就能搭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叶厘点头。
只需费点木头、树叶,此事好办。
“还有,我打算将变蛋的做法教给小柳和大通哥。”
叶厘又道。
背靠县城和镇子,就是全村一起做变蛋,那也不愁卖。
那么大的市场,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自家人挣点钱。
江纪闻言,咀嚼的动作一顿,而后抬起眸子看向叶厘,俊脸上满是认真:“谢谢。”
“不用你谢,他们会谢我。”
“其实这也不是大事,发不了财。”
变蛋只能当个副业。
像他这次要做五百个变蛋,小个头的,卖出去一个,只能挣几厘。
大个头的,卖出去一个倒是能挣一文。
五百个变蛋,全按照大个头的算,也只能挣五百文。
但实际上是挣不到五百文的,乡亲们卖给他的鸡蛋有大有小,个头并不统一。
所以,想靠着这个挣大钱,必须走量。
整上个几千几万个。
可就古代这条件,即便背靠北阳县城,他想整来上万个鸡蛋,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者,他最近是真没空。
他现在每天上午需得给鲍北元做奶茶,今个儿的红烧肉是昨日托叶两买的肉,早上做完豆腐,他一刻不歇,立马做奶茶。
待把奶茶做好,他就赶紧把肉做上,米焖上。
这才能赶在中午将红烧肉送来。
他这几日是真没空走量。
等过几日,鲍北元找到合适的院子,从私塾搬出去,并学会如何做奶茶,那他能轻松一些,到时候可以再收购一些鸡蛋,做更多的变蛋。
好在做变蛋不费力,几百个看似多,其实他一下午就能全做好。
叶厘将此事说得轻飘飘,但江纪可不认为这是小钱。
几百文是小钱吗?
从前他累死累活干上两个月都挣不来。
像是江柳,每天勤勤恳恳的推磨,一个月才得三百文。
即便如此,这种活计在村里也是独一份的。
现在能轻松挣近五百文,这是好大的事,也是大好事。
他往口中扒饭,视线却是定格在了叶厘身上。
眼前的人,和从前那个叶厘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好的他跟做梦似的。
“瞅我干啥?”叶厘不解,黑白分明的眸子回看了过去。
江纪道:“心中有疑惑。”
叶厘追问:“疑惑什么?”
江纪指了指头顶猛烈的日头:“为何现在不是晚上。”
“?”
叶厘歪歪脑袋:“说人话。”
“这样就能与你夜奔回村,省得你苦练口技了。不用练,够用的。”
江纪一脸诚恳的道。
“……美得你,给我好好读书,甭整天琢磨这事。”
叶厘嘴巴凶凶。
但心里却是甜滋滋。
好相公肯定爱极了他。
他的言不由衷,江纪瞧在眼里,愈发觉得煎熬。
为避免小腹处再支棱起来,江纪只得把注意力转到眼前的美食上。
但嘴巴满足了。
脑子却是不满足。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叶厘亲得只会抱着他脖子哼哼。
可惜,时辰不对。
地点也不对。
一陶罐红烧肉盖饭,在江纪满脑子的遗憾中,很快被消灭干净。
到了叶厘离去的时候了。
江纪将小陶罐放回背篓,又拎起背篓帮着叶厘背上。
两人在树荫下站定。
眸子对上,沉默在二人之间萦绕。
沉默之下是不舍。
可此地是私塾门口。
不远处还坐着私塾的门子。
于是叶厘扬起笑脸:“若是有什么事,就让鲍北元带话。”
“你也是。”江纪黝黑的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叶厘的脸,话音轻,情意重。
他眼神如此直白,让叶厘有些脸热,催他道:“你快回去吧,吃饱了睡会儿,我这就走了。”
“你路上小心些,也慢些。”江纪下意识叮嘱。
叶厘闻言,举起自己的拳头晃了晃:“放心吧,真有不长眼的,我一拳头打十个!”
看江纪轻笑,他咳了一声,正经道:“我待会让陶瓷铺子的伙计送货上门,有人同行的。”
“好。”江纪应下,俊脸上的笑容不减。
“那我走了。”被他笑的有几分不好意思,叶厘不等他开口,转身就走。
叶厘走的飞快,也不回头,而私塾就在巷子的拐角处,于是几个呼吸间他就拐上另一条巷子,没影了。
江纪不舍的收回视线。
站在树荫下发了会呆,他这才转身回私塾。
秋日的院试,他一定要一把过。
不然,他还得留在私塾苦读。
这种牛郎织女般的日子,太难熬了。
另一边,叶厘经过一番打探,寻到了陶瓷铺子的位置。
这家铺子是鲍北元给他推荐的,价格公道。
他买了十个大坛子,多加了二十文运费,让铺子的伙计套上驴车给他送到村子里。
到家时,叶两正准备背上豆腐泡大串串回家。
叶厘检查了他炸的两样吃食,见与自己炸的差不多,就叮嘱他明个儿早些来,好学习如何做变蛋。
叶两连声应下。
他阿爹已经将鸡蛋买回来了,就等着叶厘亲手示范呢。
虽是第一次做,可有叶厘指导,他不怕失败,他决定第一批也制作五百个变蛋。
叶两都不怕失败,江柳、江通有叶厘的面对面指导,那更是不怕会失败。
不过,叶厘特意点明,为防止方子外泄,两人得拿上原料,来他家制作。
江通好说。
他是长子,如今搞的也是挣钱的小生意。
江大川给了他一两银子,要他缺啥买啥,放手去做。
只是,野枣坡就二十二户人家,乡亲们手里的鸡蛋,已被叶厘搜刮的差不多了。
他想买鸡蛋,只能去县城。
江柳身为长女,在江大河跟前没有江通那样的待遇。
因此,这日早上,当江大河送江柳来上工时,叶厘主动和江大河说起了买原料的事。
江大河听完他的话,大手一摆,道:“都需要啥,我去买。”
之前叶厘给他送了几个变蛋。
的确好吃!
叶厘闻言,笑着道:“二叔,你去买也成。不过,所花费的银子,当是小柳借你的。等把变蛋卖出去了,小柳再还你。”
“借我的?”江大河一愣,有些听不懂。
叶厘耐心解释:“二叔,是这样的。变蛋的做法我打算教给小柳,挣来的钱呢,也由小柳收着。”
“那怎么成!”
江大河连连摇头,急道:“厘哥儿,小柳将来可是要嫁人的,你就不怕她学了方子,将来把方子教给她婆家?”
“糊涂啊!”
叶厘早知他的德性,闻言也不气,依旧笑着:“二叔,教了也无妨,若她真教了,那她婆家人必定敬她善待她,若是一个小方子能换得小柳婚后无忧,那可太值了。”
“到底是咱家精心养大的闺女,她一辈子不受婆家欺凌,这难道不好吗?”
“况且,若她教了,那你的女婿必然也会待你如亲爹,二叔,你不一直盼着有儿子吗?女婿也是半个儿嘛。”
江大河:“……”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他嘴巴翕动几下,想反驳,却不知怎么说。
这么说的话,反倒是把方子教给婆家比较好?
江大河困惑的挠头。
但江柳攥紧垂在身前的辫子,眼眶慢慢红了。
她轻声道:“厘哥,我绝不会教给旁人的。即便嫁了人,也不教。”
“人心难测,只有方子一直在我手里,那婆家人才会永远敬我善待我。”
叶厘没想到江柳还有此觉悟,恨不能给她鼓掌:“这话说的好!”
多清醒的小姑娘!
他道:“小柳,你要记住,你握在手里的,才是真正能让你依靠的。”
“罢了,若二叔不借给你银钱,我借。你推完磨,就拿着银钱去县城买鸡蛋和生石灰、锯末吧。”
这话一出,江大河顿觉臊得慌。
他忙道:“厘哥儿,你这说的哪里话,有我这个亲爹在,哪能借你的钱。我来,你说要买什么,我待会就去买。”
“二叔,不用勉强,反正也没几个钱,小柳很快就能还我。”
叶厘笑着摇头。
“不不不,还是我来吧,反正、反正这方子是你的,你肯教,就教吧。”
江大河叹气。
罢了,这不是他的方子。
而且,他身为亲爹,自然也是盼着他闺女将来不受欺负。
叶厘看他是真心要借,就又解释了两句:“二叔,我看小柳怪不容易的,一个姑娘家家的,天天来给我干苦力。”
“你也总是说她是赔钱货,将来随便给点嫁妆就把她打发了。”
“所以我就想着把变蛋的做法教给她,让她攒点银子。”
“这方子发不了财,二叔,你不用太过在意。”
“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江大河连连应好。
他这个态度,叶厘满意了。
交代他推上板车,去县城买鸡蛋、生石灰、锯末。
若是家中坛子不够,那还得再买几个坛子。
买了之后,直接送到他这里来。
江大河一一记下,回家吃了早饭,就揣上银钱、推上车子进了城。
他买了三百多个鸡蛋。
等叶厘将这些鸡蛋裹上锯末,封到坛子里,他就把几个坛子带回家。
忙完这件事,他拎上斧头,上山砍树好给叶厘搭棚子。
另一边,鲍北元上午踩点卖乳茶,下午四处跑着寻院子,也忙的不可开交。
豆乳米麻薯的前景不错,凡是喝过的,都夸好。
于是他大胆了起来,想租个独院儿,免得将来整日担心方子被合租的人瞧了去。
他自己已算过账了,若是每天的利润有一百文,那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
他把租院子的租金控制在二两以内,那多出来的一两,足够养活他了。
而想一日的利润有一百文。
那只需卖出去四十四提子豆乳米麻薯便能达到——还得分给叶厘十文。
四十四提子,这个要求高吗?
不高!
要知道,就这短短几日,豆乳米麻薯已有回头客了。
所以他打算租个小院子。
但合适的院子难寻,要么位置太偏僻,要么租金高。
碰到差不多的,他就拉上江纪帮他参详——他没租院子的经验,也没独立生活的经验,怕被坑。
他这是正事,江纪趁着傍晚下课跟着他跑了几次,于是回家一事就一推再推。
等他将院子定下,距离私塾放假也没几日了。
接下来,他又是搬家,又是特意买了些吃食回来感谢韩夫子以及同寝所的同学,这种时刻,江纪自是也在。
于是,等他在新家安置好,将石磨、做茶饮的各种器具都买回来,私塾也放假了。
江纪归心似箭。
下学的钟声一响起,他麻溜的收拾好书本,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寝所,将今早上就收拾好的包裹拎上,然后快步出了私塾。
夏日天长。
他紧赶慢赶,一路小跑,等看到熟悉的小院时,太阳还没落山。
他长呼了口气,脚步慢了下来。
抬手抹了把额头、脸庞上的汗珠,他脚步轻快的朝自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