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采、彭希明的婚事定在三月初五。
不算近, 但也不远。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两家做足准备。
虽说余采婚后住在县城,可也不能不在彭家露面, 那样就太不给彭家脸面了。
按照吴夫郎的安排,两人在吴家成亲, 然后回彭家摆酒设宴, 好见一见彭家那边的亲朋好友。
于是,那二百两银子, 最后又被彭父彭母带了回去。
他们要用这笔银子盖房子、摆酒席。
这么大的事儿, 当然不能全由彭父彭母操办, 彭希明就办了退学,回家盖房子。
他事先没告知余采, 余采知道后,倒也没说什么。
因为去县学读书实在简单,交束脩即可。
反正目前他也没空读书,就先退学吧。
余采也挺忙的, 他将两个耳房的首饰、衣料全收拾了出来。
该融的融, 该送人的送人。
像是彭小妹以及彭二叔彭大舅彭二舅家的孩子, 拿去戴/穿着玩吧。
这下子彭小妹也受宠若惊了,并大喜过望。
她长到二十岁, 哪里有过什么首饰,拿到余采给的钗子簪子镯子,她迫不及待的戴上,而后站在水缸前臭美——她家没有镜子。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新哥夫还没过门就给了她这样贵重的物件,喜得她忍不住对自己大哥开玩笑:
她想去给哥夫当丫鬟!
她一定会好好伺候哥夫的。
彭希明被她这话逗笑,然后严肃拒绝。
余掌柜有他就够了。
今后他定然和余掌柜形影不离。
他虽然住在村里, 但他买了牛车,他每两日进城一次,找余采汇报新房进度,顺便聊一些日常,以增进感情。
他和余采相识的时间太短。
这马上要成亲了,生平过往总得了解了解。
其实他们两人的过往都简单。
一个待在家中,做针线、读书。
一个务农、读书。
但有情之人饮水饱,甭管余采说什么,他都应和。
而他不管说什么,余采都听得津津有味。
因此,每一次分别时,两人都在期待下一次见面。
沉浸在喜悦里的余采,没忘了叶厘,他收拾耳房时,邀叶厘过去挑几样。
怕叶厘不去,他就说是要给叶厘谢媒礼。
谢媒礼。
这个叶厘肯定得收,这门亲事,还真是叶厘一手促成的。
不过,真到了吴家,他很快就被余采拉到耳房去了。
一个耳房里堆的是布料。
一个耳房里靠墙立着好几个多宝阁柜,柜上放着大大小小的首饰盒,全都敞着,里边是各色金银首饰。
“厘哥儿,贵重的已经被我拿走了,如今摆在这里的,都是金、银,还朴素的很,上面既无珠玉也无宝石,你随便拿。”
叶厘闻言,笑着道:“那我就当逛首饰铺子了,我随便看看。”
余采被他这说法逗乐:“只凭着这些,可开不起铺子。”
“挺好看的。”
叶厘说着,从木盒里拿出一把金梳。
这金梳只有掌心大小,小巧玲珑。
“你拿回去用吧。”余采立马道。
“我这脑袋,可配不上这样贵重的梳子。”叶厘立马摇头。
“怎么配不上?以你的聪明劲儿,上边就算是镶珠戴玉,那你也配得上。”
“你就是在和我客气。”
余采道。
“即便是好友,那也不能理所应当的占便宜,有来有往这关系才能长存呢。”
叶厘笑眯眯的道。
“你给我说了门好亲,这可是多少金银都换不来的。”
“再者,一道芋泥,也给我挣了不少钱。”
余采认真道。
叶厘听得想笑,他将金梳子放回木盒里,转身瞧向余采:“采哥,你还缺芋泥的那点钱?”
“缺的,我手里现银不多。”
他这些年,物质上的确不缺什么,但现银也就攒了千余两。
之前那批芋头,就差点儿掏空他的小金库。
芋泥的利润,得综合来看,因为半闲居不单独售卖芋泥饼、芋泥蛋挞,想吃上芋泥,得留下吃热锅子。
这种捆绑销售,让店里的生意好得跟刚开业一般。
是以,他是真心说这话的。
但叶厘闻言,只是玩笑道:“采哥,可别在我眼前哭穷啊,我会仇富的。”
“……行吧。”
余采无奈道。
他就知道厘哥儿不会拿!
于是他又道:“我已给你准备好了谢媒礼,咱们回我房间,我拿给你看。”
“是什么?”叶厘好奇,走过来扶着他往外走。
“一点子心意,你要是再拒绝,那我可就要生气了。”
余采故意板起脸。
叶厘见状,就点了头:“行,那我收了。”
“这才对嘛。”
余采脸上有了笑。
等回了房,他来到梳妆台前,指着上面的一个红木方盒道:“就是这个了,你打开吧。”
叶厘好奇,上前一步捧起了木盒。
入手挺沉,他就又放回桌面,掀开盖子,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竟是两个成人掌心大小的金饼!
余采看他惊讶,解释道:“我看你没戴过首饰,知道你不爱这些,我便将之前的那些金饰融了,打了这对金饼。”
“怕你不肯拿,我就往小里打,一个只有六两,一对是十二两。”
“换算成银子,也就是一百二十两。”
“这次你真不能拒了,不然就是没拿我当朋友。毕竟这只是你作坊两个月的盈利,真的不算多。”
其实,一百二十两现银,对余采而言是笔大数字。
但他现银不多,金饰多。
随便挑拣几件就能融出一个金饼。
因此,在余采看来,这份谢媒礼不多不少正好。
这次叶厘要是再拒绝,那他真会难过的。
叶厘:“……”
账不能这么算。
这是一笔巨款,巨款!
怎么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呢,这可是两个金灿灿的大饼,不是普通的烧饼!
古代的一两,一般都有三十多克。
他计算过了,在大夏,一两银子大概是三十五克。
六两,那就是三十五乘六,共二百一十克。
十二两,那就是四百二十克!
四百二十克!
按照他穿越前的金价来算,这是一笔几十万的巨款啊!
他采哥出手可太阔绰了!
“厘哥儿,发什么呆呢。”
余采看叶厘盯着两个金饼发愣,便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
叶厘很快回了神,解释道:“激动的。头一次见这种场面。”
一百二十两白银,他有。
可价值一百二十两的厚实大金饼,他真没有!
是以一时间就有些激动。
他伸出手摸了摸两个金饼。
每个重达二百一十克,颇为厚实。
这种大饼,他还真拒绝不了。
于是他笑着看向余采:“谢谢采哥,这个我喜欢。”
“以后留着当传家宝。”
余采闻言也笑:“以你的财力,只拿这两个饼当传家宝?”
“不一样嘛,毕竟是我这辈子得到的第一对金饼。”
意义重大!
要不是这两个金饼,他还意识不到自己只靠着作坊,就能月入一二十万——他之前接触的全是银两,没这样换算过。
现在一算,啧,他可真了不得啊。
余采闻言,轻轻点头:“也是。不过,除了这两个金饼,还有一样。”
“还有?”叶厘惊讶:“是什么?”
余采解释:“之前,我大哥成亲,余县尉给了他五百亩田地,叫他收租贴补家用。如今我成亲,余县尉也给了我五百亩。”
“你不是想买地吗?我转给你五十亩,如何?”
叶厘:“……”
好家伙!
幸亏余采是他采哥,不然真想和这些有权人拼了。
他想买地买不到,人家余县尉一出手就是五百亩!
他瞬间抱住了余采的手臂,一脸感动:“好采哥,谢谢采哥,今后你就是我亲哥!”
余采被他的反应逗笑,弯腰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
这木盒里放的是地契。
这五百亩数量虽多,但并不是连绵一片的。
有二十一年前的那场教训在,今上下严手惩治贪官,余县尉虽是县尉,但也不敢为了占地搞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这些田地,是余县尉利用职务之便买下来的。
买卖田地必须得去官府更换地契,他给办理此事的书吏打了招呼,当普通小百姓去县衙办手续时,他就趁机截胡。
他是按照市价买,不故意压价,他又是县尉,于是普通小百姓更倾向卖给他。
靠着这个法子,这些年来他置了一些田产。
但颇为零碎,遍布全县。
总数是多少,余采不知道。
但现在他给,那余采就拿着。
他和他大哥若不要,那就便宜仇人了。
他将盒子推到叶厘跟前:“这些地契,你瞧瞧,看你想要哪里的,都是中等田和上等田。”
叶厘立马道:“我买不起上等田,中等田就行。”
一亩上等田,高达三十五两。
别看他刚才还在震惊、得意他月入百万,可谁叫他如今身处大夏呢。
他挣的是银子,那花的也是银子。
他作坊运转一个月挣六十两,却只能买上一亩上等田。
所以他还是买中等田吧,经济实惠,一亩只要二十二两,便宜了不少。
五十亩加一起,也才一千一百两。
作坊运转一年半就能买下来。
“不过,采哥,这银子……”
余采闻言笑:“地契你先拿去,你手头什么时候宽裕了,那再给我。”
一句话说得叶厘更为感动:“好采哥,我一定尽快给你!”
“不急,这不是还要买院子嘛,余县尉还给了我一个院子,我就趁机打探他名下还有没有宅子,结果还真有。”
“其中一处和我选定的那个在一条巷子里。”
“你要是买,我让他便宜些。”
余采道。
他已经将新家选下来了。
但叶厘还没敲定。
他对此事颇为上心,余县尉人脉广,借着余县尉给他添妆,他就打听了一番。
结果巧了,还真有!
叶厘听了这话,立马道:“具体是哪一处?若是合适,我买。”
“肯定合适的,是个两进的小院,足够你们住了。”
“咱们明个儿去瞧瞧。”
余采道。
叶厘点头:“好!”
今日可真是收获满满啊。
采哥真好!
次日,叶厘和余采实地去瞧了瞧,那院子不大,但该有的都有,他家人少,的确够住。
他想买,余采就去找余县尉砍价。
硬生生的从六百两给砍到了四百两。
不过,他不急着住,所以里边的租户冬季前搬走即可。
这一下子宅子有了,田产也有了,叶厘颇为高兴,给江纪送饭时,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他。
江纪也挺高兴。
对寻找新婚贺礼一事,就更为上心。
余采的确是亲大哥!
忙忙碌碌中,日子跑的飞快,转眼间漫山遍野全是醉人明媚的新绿。
草长莺飞二月天,此等季节,桃花开了,油菜花也开了。
湛蓝的天空中还时常缀着棉花糖一般的云朵。
赶着牛车走在路上时,心情不由自主也会跟着明媚。
待棉衣脱去换上春衫,时间来到了三月。
余采、彭希明成亲的日子到了。
成亲地点在吴家。
三月初四,余采搬到了新家。
叶厘也住了过去,帮着打杂,顺带将新婚贺礼塞给余采。
余采没想到他竟送这个,有些害羞,更觉得好笑,这果然是厘哥儿能干出来的事!
但余采这会儿可没功夫去瞧,明天就要成亲了,谁有空看这个呀。
嘿嘿,今晚是他最后一次赤身裸体的在浴桶里爬进爬出。
以后有了彭希明,那就方便多啦。
而且,这一个月来,他虽然时常和彭希明见面,可这种见面,让他对彭希明的想念更浓——他渴望与彭希明形影不离。
他渴望与彭希明谈天说地。
所以,他满心都是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根本没心思去钻研叶厘费心给他寻的宝典。
他浑身都散发着雀跃、喜悦甚至还有一点点焦躁,叶厘就没再提这个话题。
没关系。
处男嘛,不知其中滋味,等品到了,那自会好好研读。
夜间,两人同榻而眠,嘀嘀咕咕说了半宿话才睡。
鸡叫第二遍时,王嬷嬷喊醒了两人。
该起床梳妆了。
小哥儿的妆容简单,所需的时间少。
梳妆期间,余采从前那些玩伴赶了过来,与他聊年少趣事、盼新婚和鸣。
新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赶在天亮之前收拾妥当。
这时,迎亲的队伍到了。
余世亭这个大哥没为难彭希明,彭希明只往新房塞了些红包,就顺利将新夫郎背出了房间。
趴在彭希明宽厚的背上,余采一颗心跳的比平日里快了不少。
哎呀,彭秀才走的好稳妥。
的确能当他的拐杖。
按照习俗,早上将新夫郎接回来,黄昏才拜堂、吃席。
这中间的时间,众宾客就先散去。
可余采是县尉大人之子,于是这一整日,吴家院落热闹的厉害,恭贺之语不绝于耳。
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在明面上,这门亲事确实般配。
彭希明有功名在身,考中秀才时才二十一岁,以彭家的条件,足以说明他才智不凡。
他还是头婚,既不是鳏夫,也没什么妾室。
长的也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高高大大。
除了家里穷,其他各方面都足以配得上二十六岁的余采。
的确是一门好亲!
这彭秀才,出现的时机可真好哇!
至于以后,嗐,这谁敢说?
现在恭喜就完事了。
于是,余采、彭希明在众多宾客的祝福声中拜了天地,之后就是送入洞房,开席。
叶厘领着两个小家伙,与彭母彭小妹彭二婶等人坐在一桌。
吴家的喜宴,规格挺高,桌上摆的几乎全是肉菜。
鸡鸭鱼虾羊,能寻得找的肉食,都有。
于是这一桌子的人吃的都颇为开心。
新房之中,余采也吃上席了。
不过,随意吃了几筷子,他就叫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他不饿。
中午吃多了——按照习俗,他中午只能随意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省得弄花了妆容,可在自家,随时都能补妆,是以中午时他吃的好喝的好。
他起身,在房间里随意走动一下,又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外边正热闹着,显然距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想了想,他来到衣箱前,将叶厘给他的那本宝典翻了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他随便翻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