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厘按下心中疑惑, 继续吃饭。
江麦、江芽牵挂小礼物,吃饭的速度快了许多。
待吃饱后,两人放下筷子冲出灶房, 去搬江纪的行李。
行李多,但不重, 以两人的力气, 完全搬得动。
他们俩很快就将装着小礼物的麻袋抬进了灶房。
而后两人就站在麻袋旁,眼巴巴的盯着江纪:“大哥, 大哥。”
“大哥大哥。”
江纪被他们俩逗笑, 下巴点了点那个麻袋:“打开吧。”
两个小家伙登时欢呼一声, 小手忙去解麻袋的口子。
打开,最上面放着一个一尺长宽的正方形木盒。
江纪道:“这是给小麦的。”
江麦瞬间眼睛闪亮, 忙将木盒取了出来。
将盖子掀开,里边放着一个树杈式弹弓。
“哇!”江麦惊讶,赶紧将弹弓取了出来。
叶厘也看了过去。
弹弓手柄部分是枣红色,通体圆润光滑, 上了漆, 颇为精致。
再看皮筋部分, 不是丝线,竟是牛筋。
古代没有皮筋, 制作弓箭、弹弓这种具有弹性的器具,都是用动物筋替代。
其中牛筋弹性最好,而且结实耐用。
但耕牛贵重,牛筋稀少, 因此像是货郎手中的弹弓,都是以植物纤维代替皮筋,实用性不大, 主要起一个玩具的作用。
现在江纪给江麦买一个真的能打鸟的弹弓,一向没什么玩具的小家伙很快就兴奋的小脸通红,抓着弹弓反复打量,连江芽要看都有些不舍。
叶厘凑过去,小声问江纪:“这个弹弓多少钱?”
“三十多文。”江纪也往他那边凑了凑,小声答。
叶厘啧了一声,和牛沾边,果然贵!
江麦、江芽沉浸在新玩具的喜悦里,没听到自家大哥、哥夫的对话。
不过,江芽对弹弓不是很感兴趣,他小手抓着比划了两下,可江麦怕他把牛筋给拽断,不仅担忧的盯着他,还一再叮嘱他不要用力拉。
于是他立马没了兴致。
将弹弓还给自己二哥,他小手又伸进麻袋,准备找属于他的小礼物。
很快,他也从麻袋里捧出一个木盒。
得知这木盒是给他的,他兴致勃勃的打开,里面竟是一个大荷包。
他忙抓了出来。
这荷包有半尺高,湖绿色,上面绣着几株荷叶。
而且,还是背挎两用。
江纪笑着解释:“以后你出去就背着,能装几个面果,饿了随时都能吃。若爱惜些,用上几年没问题。”
江芽本就对这个大荷包爱不释手,一听此话,高兴坏了。
对呀,他可以往里边装糕点!
他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谢谢大哥!”
他喜欢这个大荷包!
江纪笑:“那把这个大袋子搬回堂屋吧。”
江芽心里正美,闻言立马应声。
他将大荷包挎在身上,喊上江麦,两人把麻袋扎口,合力抬去了堂屋。
而后他们俩又跑到院子门口,将余下的行李全搬回了堂屋。
两人不时路过灶房门口,随时闪现,因此江纪、叶厘就规规矩矩的吃饭,收拾灶房。
天冷了,洗澡得烧热水。
江纪去打了水,倒入大铁锅里,往灶膛里塞根大木头慢慢烧,他与叶厘去了堂屋,将麻袋里的各色小礼物掏了出来。
江麦、江芽正兴奋着,不舍得去洗漱,就站到一旁围观。
他给江大河、叶大吉各买了一个兔皮袄子。
袄子是褐色的,沉甸甸的,一个就要几百文。
江大河、叶大吉是他最敬重的长辈,这些年待他如亲儿,因此,他咬咬牙,还是用了叶厘辛苦挣来的银钱,给两人各买了件袄子。
将袄子取出后,他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小心打量叶厘的脸色。
嗯……他给叶厘买的小礼物,没这袄子贵重。
而且叶厘一开始只让他给江麦江芽以及叶厘自己买小礼物。
当然,他不是觉得叶厘不孝顺,叶厘肯定同意他给江大河叶大吉买礼物。
只是,将叶厘给的钱花了七七八八,结果给叶厘买的礼物不是最贵的……
这事儿办的,怎么想都不太对……
叶厘不知他的小心思,拎着一件兔皮袄打量,外层很光滑,针脚也细密,他点头道:“这袄子好,二叔和爹的棉袄都又破又旧,这下子能过个暖冬了。”
“不错嘛,能想到这一点儿,省得我操心了。”
得了这话,江纪心中那点忐忑并没有消失。
他道:“那先收起来吧,明早给二叔,后日咱爹过来,到时候给他。”
刚才他和叶两叶文商议过了,明个儿他休息一日,后日叶家人过来庆贺。
叶厘应下,用布将两件袄子重新包好,拎回了西屋。
此外,江纪给梁二香、叶阿爹、江柳江榆、叶两刘饴、叶文唐鱼都置办了礼物:
布料。
他不太懂这个,就选了三个没见过的花色,共买了三匹棉布,这些人看着分就是。
这半年他家与江大川家亲近了许多,叶厘也时常麻烦江通,因此,他给江大川、高君各买了一顶兔皮帽。
将这些展示完了,麻袋底部只剩下一个瞧着有些精致的木盒子。
江麦正要弯腰去拿,江纪却是道:“小麦,你和芽哥儿去洗漱吧,时候不早了。”
江麦一听,立马问:“厘哥的礼物呢?”
“就底部这个盒子,里边是澡豆。”江纪解释。
叶厘闻言歪了歪脑袋,眸中闪过兴味。
不错,挺会找借口。
“澡豆啊?”江麦哦了一声。
这东西挺贵的,自打他厘哥嫁过来,家里就没断过这东西。
一个就要几文钱,夏天时天天冲澡,他和芽哥儿都不舍得用。
现在他哥买了这么一大盒,肯定花不少钱。
这礼物比他和芽哥儿的贵重多了。
很好,他当时交代的就是让他大哥给厘哥买个贵的。
于是,他高高兴兴的拉上江芽去洗漱。
江纪叮嘱他:“往灶膛里再塞几根柴火。”
“好!”江麦已跑出堂屋,远远的应了一声。
江纪则是弯腰,将最底下的木盒揣起,他递给叶厘:“看看。”
叶厘将盒子接过来,做贼似的扭头往外瞧了瞧。
江麦、江芽都在灶房。
可他依旧不放心,道:“咱俩回屋,把油灯端过来。”
江纪以为他是要坐在桌前细看,就端上油灯随他去了西屋。
叶厘一进西屋,一刻也等不及,立马打开盒子。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粒又一粒的丸子。
他一愣,看向身旁的江纪:“还真是澡豆?”
这下子江纪也愣了:“我刚说了是澡豆了。”
叶厘:“……”
江纪:“……”
两人大眼对小眼。
看叶厘脸上渐渐涌出无语,江纪忙解释道:“这盒澡豆可贵了,里面共三十粒,每粒的味道都不同,一盒要二百二十文呢。”
二百二十文!
每粒的味道都不同?
叶厘挑眉,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盒子。
他随手捏起一粒送到鼻尖,一股淡淡的荷花香立马散了开来。
他放下,又捏起一粒,这次是有些冷幽的月月红香味,也就是月季花香。
再捏起一粒,竟是淡淡的橘子香味。
他这下子惊讶了。
之前他在县城买的澡豆只有兰花、桂花两个味道。
当然,也有其他香味。
但不是价高,就是他不喜欢。
而且味道也只有十多种,都是单独存放。
哪像是眼前这盒,花香、果香都有,还粒粒不同。
的确挺珍贵。
他又看向江纪。
江纪此时也回过味来了,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问:“你以为我买了什么?”
叶厘下巴一抬,理直气壮的道:“刚在灶房,谁让你给我抛媚眼,我还以为你买了什么情趣用品。”
江纪:“……”
他那不叫抛媚眼!
至于情趣用品,他是有一点点了解。
这类物品,不是助兴的,就是入体的。
他年轻力壮,不需要助兴。
入体的,这更不需要了。
叶厘有他就够了,用不上!
他将油灯放到桌上,抬手搂住了叶厘的肩,道:“咱们之间,哪需要什么用品,之前又不是没尽兴。”
“没一次不尽兴。”
一句话说的叶厘脑中瞬间闪过种种不可详细描述的画面,这下子他绷不住,乐了起来。
江纪也笑,问:“这个澡豆,喜欢吗?”
叶厘将澡豆放到桌上,伸手抱住他的腰:“喜欢。”
“真喜欢假喜欢?”江纪不太确定。
这明显和他期望的不符……
“真喜欢。”叶厘笑眯眯的道:“当时塞给你钱,怕你不要,于是就寻了个买礼物的借口。”
“如今你真为我花心思了,我怎会不喜欢?”
此时没有沐浴露,他也不喜欢用皂液,这带香味的澡豆对他而言是必需品。
江纪能察觉到这一点儿,他很满意的。
江纪听了此话,心中不由甜蜜,他当然愿意为叶厘花心思了。
但他松了半口气:“那……这盒澡豆,比袄子便宜些。”
“已经很贵了,严重溢价!”
叶厘没领会他的“深意”,只愤愤的道。
奸商!
比普通带香味的澡豆贵了大几十文!
江纪见状,先是将余下那半口气松了,紧接着就是心虚。
叶厘是如此心怀宽广,可他却担心叶厘会动怒。
是他身揣小人之心。
羞愧。
怕叶厘回过味来生气,他本想岔开话题,可想了想,他还是道:“之前我还担心,你会因为这澡豆不是最贵的而生气。”
叶厘:“?”
他横眉怒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误会我对你不上心,在搪塞你。”
江纪忙解释。
他没有。
他对叶厘最上心了。
这个礼物他想了又想,花了好几日才定下。
而叶厘看他一脸紧张,脑子转了转,慢慢回过味来。
这不就是“家人们谁懂啊老公用我的钱去旅游,结果给他二叔和老丈人各买了超贵的礼物,给我买了第二贵的”。
想象一下这标题的语气,叶厘乐了。
好吧,说到底是在意他的感受。
而且,江纪既不知道这个身子已经换人,也一直在为只花不挣而内耗。
这人啊,一直无法心安理得的花他挣的钱。
于是,他抬手戳了戳江纪的腰:“以后,你自己有收入了。”
“可以挺直腰杆了。”
“所以这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那我就真生气了。”
江纪见状,赶紧保证:“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表功似的,他又道:“我在府城谈了笔生意,过几日那老板就会过来买变蛋,他要买三万个。”
此话一出,叶厘不由睁大眼睛:“你谈了笔生意?!”
“小生意,才三万个,不算什么。”江纪一脸谦虚。
一千个变蛋能挣一千一百文。
三万个,那就是三十三两。
落到叶厘手里,那只剩下几两。
的确是小生意。
主要是那个面馆老板魄力不足。
三十三两,这是野枣坡的盈利,可那个老板却是要出百两的本钱。
为了这一道小吃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那老板虽知道变蛋不愁卖,可他没亲眼见过北阳县的火爆,因此信心不足。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等那老板尝到变蛋的甜头,下次过来,定会买的更多。
他正打算详细讲述,这时,江麦江芽洗漱完,跑进堂屋,打算睡觉了。
他就让两人睡觉,他和叶厘去灶房烧火。
没了两个小家伙的打扰,一进灶房,两人就关上门。
江纪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坐下,叶厘坐在他腿上,听他讲事情的经过。
待听完之后,叶厘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很了不得了!若这笔生意成了,那咱们在府城也算是有渠道了。”
冬天,母鸡下蛋频率降低。
鸡蛋会减少。
村人们即便依旧疯狂做变蛋,但总产量肯定会降低。
在没有外地客商的情况下,若是府城每个月能消耗几万个,那这下子是彻底无压力了。
他对江纪竖了竖大拇指:“这笔生意是你谈的,分你一半抽成,如何?”
“不用。”江纪立马摇头。
他的初衷又不是要钱。
“也是,这样显得生分。”
叶厘摸摸下巴,很快又道:“你现在已经能挣钱了,你还为我挣来了秀才夫郎的身份,我是挣钱多了点,可今后咱家的银两越来越多,届时需要你的功名去守护。”
“所以,对这个家,咱们的贡献是一样的。”
“以后你就别和我生分了,我挣来的钱都在五斗柜里放着,你若是需要,随便拿就是。”
贡献一样?
不不不,不一样的。
江纪摇头,这半年来,要不是叶厘又挣钱又养家又养他,他哪能这么轻松过了院试。
他修长的手指在叶厘心口点了点:“我这个秀才,有你的一半。因此,还是你贡献的多。”
这话说的叶厘眉开眼笑。
他这个人真的很好哄的。
只要江纪知晓他的付出就行。
心中美滋滋,不过,若再这样让来让去,今晚可就没法睡了。
他就故意板起脸来:“一家人,哪能划的那么清?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呢。你就说今后要不要和我生分吧。”
“……那等我领了官府发的钱粮,也放进去。”
“快收租子了,虽不多,但咱家你管钱,也由你管着。”
江纪忙道。
他家的两亩上等田,由江大河种着,每年的租子是二两。
五亩中等田租给邻村的人种了,一年的租子共三两,他不要粮食,只要银钱,因此,那户人家都是在秋收后来送银钱。
这加一起,共五两的租子。
不过,他还有外债……
之前他一直没告诉叶厘,可气氛都到这了,虽然羞耻,但迟早都要说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其实,我还欠着……”
“我知道!”叶厘打断他,笑着道:“我听二叔说了,没事,咱一起还了就是。”
“年底就能全还上。”
江纪:“……”
原来叶厘早就知道了。
叶厘根本不在意。
他心口暖烘烘,瞧着叶厘脸上的笑,再也忍不住,他捧着叶厘的脸吻了过去。
厘厘,他的厘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