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最重要的是什么?
若让叶厘答, 那只有两字:暖和!
新盖的屋子窗户开在室内,外边刮再大的风,也影响不到卧房。
炕的灶口也在卧房, 每次烧炕时,不仅炕热, 卧房也能染上热气。
卧房小, 聚热。
热气可以久久不散。
整体效果虽比不上暖气,但较之外面的天寒地冻, 叶厘已是心满意足。
不过, 除了室内暖和, 叶厘还有一个要求:热水自由。
虽说他每天起床时,叶阿爹都已经给他烧了热水, 可整个白日那么长,他总有用热水的时候,像是冲个热饮、洗个手什么的,没热水怎么成?
想要热水自由, 以目前的条件而言, 那就是买煤炭。
把债还了之后, 他第二日就拜托江通同他一道去县城买煤炭。
煤炭比干柴要贵,一担干柴百斤重, 只能卖十几文——冬季会贵些,能卖二十文朝上。
但煤炭一斤就要三文!
这个时代开采煤炭全靠人力,产量低,开采困难。
北阳县周遭没有煤矿, 煤炭都是从外地运来。
因此,煤炭的价格常年在两文、三文之间浮动。
普通的小百姓,根本烧不起。
但以叶厘如今的财力, 哪怕是三文的价格,只靠着作坊,他一日就能买三百多斤!
一天烧十斤,那一日的收入就能烧上一个月。
比起各样吃食,这项支出真的不算什么。
这年头,日常用品里,最贵的还是肉、糖、大米面粉等精细的吃食。
因此,他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三百斤煤炭。
将煤炭买回来后,他总算过上了随时有热水的生活。
平日将炉子的通风口堵上,但别完全封死,省得把煤给弄熄了。
这种半烧不烧的状态很节省煤炭,把小铁锅盛满水放到炉子上,温上小半时辰,那就有热水用了。
若是想喝热的,那将通风口的盖子拿掉。
炉火旺旺,不一会儿就能捧着碗喝上热茶或热饮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叶厘立马又进县城找木匠打家具。
新房空荡荡,做什么都不方便。
晚间脱下来的衣服没地搁,只能堆在炕尾。
大炕空荡荡,与江纪这样那样的时候也没个辅助道具——高凳又不能搬到炕上来。
小客厅也需放上一个杂物置物架。
如今他的笔墨纸砚同其他杂物全放在窗前的高腿木桌上,很是杂乱。
而且,高凳只是凳,舒适度不如长靠背的椅子。如今他也会练几个字、读两页游记,所以他得打把舒服的椅子。
另外,江麦若是要练字,得到他的小客厅来。
这娃房间里没桌子。
他明年就要去私塾读书,现在家中条件好了,得给他置办几身新衣裳。
笔墨纸砚不也得来两套?
像是衣柜、书架、书桌这些,肯定得安排上。
至于江芽房间的,等过两年再安排,反正江芽现在也不去住。
这些大物件,江通搞不来,而且叶厘要的也急,只能找县城的老木匠。
材质不需要多好,如今民间打家具,大多是榆木杨木等。
但他要打的物件多,大的小的加一起十多件,因此光是定金就要一两多。
将定金交出去,一日的收入又没了。
但早买早享受,这钱就该花!
至于小狗崽,这事儿也有了结果。
梁二香的娘家侄子梁量送来了两个三月大的狗崽,这是他在他们隔壁村买的,送来后,叶厘想给钱,梁二香却是不肯要。
叶厘也没坚持,这人情让梁二香还就是了。
再者,梁量这半年来一直在帮着收购鸡蛋,江柳、江榆给他让利,因着个数多,所以这半年来他其实也没少挣。
两个小狗崽都是中华田园犬,土黄色的毛,小小瘦瘦的,体重才五斤多。
叶厘给它们取名旺财、守财。
寓意俗但好。
这时候人们养狗,比养猪、鸡随意多了,大多是不舍得直接喂粮食的。
土狗嘛,散养,跑着自己觅食或吃点粑粑就行了。
叶厘虽说对小动物无爱,可他还指望着它们长大了好看家守院,因此,叶厘都是喂它们吃剩饭或玉米豆渣饼。
叶阿爹对此欲言又止。
但见江芽、江麦会抱着它们俩玩,于是叶阿爹彻底没了话。
总不能让它们俩吃了粑粑后再去亲近江麦江芽吧。
于是叶厘的日子走上了正轨。
每天睡到自然醒,睡醒之后,去棚子那边过滤豆渣。
做豆腐。
吃过早饭,这一整天他就没事做了。
他只需要打扫自己卧房、客厅的卫生,旁的家务事叶阿爹全包了。
因为叶阿爹也没事干,跟他一样只负责做豆腐。
叶阿爹忙完家务,还能拎上针线给江麦、江芽做鞋子。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能多和叶阿爹替换着做饭。
叶阿爹操劳一辈子,如今来了他这里,他可不能将人当保姆使唤。
还有江麦、江芽,小孩子嘛,只能宠,不能惯。
所以,两个小家伙日常也得帮忙做些家务活儿。
但总体来说,日子是无聊的。
漫漫长日,又没网络,他只能想法子打发时间。
或练几个字。
或给江芽折腾发型。
但这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烧点热水给小家伙洗头、泡澡。
这可把江芽给美得冒泡,他人小,飘在浴桶里那种失重感,他很是喜欢。
待洗完了,叶厘又给他全身都抹羊油,把他小身子、小脸蛋都抹得光滑白嫩。
他长了一些肉,脸蛋圆乎乎,小肚子圆乎乎,揉起来手感很是不错。
不过,江麦以男、哥儿七岁不同席为由,不肯再和江芽一起泡澡。
夏天时两人还天天在小棚子里冲澡呢。
但过了年江麦就要去读书,于是小家伙讲究了起来。
对此,叶厘倒也没说什么。
虽然在他眼里,小哥儿也算是男性,但在土著人眼中,这的确是两个性别。
若是换成男女,那的确不合适再一起洗澡了。
他就单独给江麦烧热水,让江麦自个儿泡澡。
可澡无需日日泡。
他还是无聊,闲的要长毛。
于是到了下午,他便往棚子那边去,听众人说些家长里短。
之前,他总想把炸豆腐泡的活儿给甩出去,觉得这活儿像是狗链子一样绑住了他。
可如今真甩开了,他又忍不住主动往灶前凑了。
众人的话题围绕在亲事上。
现在野枣坡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像是江柳、江通这样的适龄男女,很是抢手。
不过,江柳是要招婿,要求还高,可野枣坡虽富裕,但也没富到能选妃的程度。
那些踏实、高壮的小伙,全都是家中的壮劳力,若真入赘,那不就等于嫁出去的水?人家爹娘白养一场了。
就算那些小伙儿肯上门,人家爹娘也不愿意放人。
再者,这种小伙儿根本不愁亲事,除非家境特别差。
可惜的是,虽然江大河托了好几个媒人帮忙留意,但目前仍没有合适的人选。
江柳倒是不急。
她现在手握变蛋+豆腐泡两个进项,底气十足。
况且,见识过叶厘、江纪的恩爱,她根本不愿将就。
这些话题,因牵扯到自己熟悉的人,所以叶厘也听得津津有味。
可干聊也无趣。
他就将炉子放到棚子那边,他还又找铁匠打了个铁网,这样不温热水时,众人可以在铁网上烤个馍片、花生。
也可以往灶膛里塞个红薯、土豆。
江纪开学前,他给江纪准备的核桃粉,当时分给了刘饴、唐鱼一些。
事后他又做了足足十斤,给江纪送去五斤,余下的五斤,他留下给自家人喝。
也不能只顾着江纪,现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不能缺了营养。
当然也少不了他。
他可不会亏了自己的嘴巴。
他也不是吃独食的人,作坊里除了赵凤,都是自家人。
但赵凤人也不错,爽朗勤快,于是他用炉子烧热水冲核桃粉时,顺带给作坊里的众人也都冲一碗。
核桃黑芝麻粉磨的细腻,里边还加了蔗糖,对于拿粗粮当主食的众人而言,那真真是难得的美味。
每一个人都夸好喝。
夸完之后,他们干活就更卖力、尽心了。
活儿轻松,而且现在他们还“连吃带拿”,若是不尽心,那真对不住叶厘。
搁叶厘上辈子,小公司最怕任人唯亲,一旦亲戚瞎捣乱,那公司就危矣。
可他这个小作坊的员工,每人唯恐干的活儿少了,总觉得一日三十文的工钱拿得心虚。
有这种良心员工,是叶厘之幸,于是他也不吝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让叶两买了上百斤核桃、大米、芝麻,一口气做了三十斤核桃粉出来。
这些核桃粉是给众人的福利。
半夜江大河、江通磨豆子时,可以冲上一碗当早餐。
下午众人炸豆腐泡时,也可以冲上一碗当下午茶。
大冬天的,一碗热腾腾的谷物糊糊喝下去,一下子就从头暖到脚,从身暖到心。
除了核桃粉,叶厘还会做些其他吃的。
家中有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况且现在有热水了,他就对洗洗刷刷不抗拒了。
他去铁匠铺定制铁网时,顺带打了个铁板。
回来后,他把这个铁板放到棚子下那个灶上。
这口灶是夏日为了在室外炸豆腐泡专门垒的,如今空了下来。
铁板放上去,凑合着能使用。
铁板用处多多,能煎豆腐,还能做小蛋卷或芝麻薄脆。
鸡蛋饼干需要打发鸡蛋液,太累,他便做了简略版的小蛋卷、芝麻薄脆。
这两样吃食做法极为简单,将鸡蛋液和面粉搅拌一下,把面糊糊往铁板上一倒,那就完事了。
这三样吃食,又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赵凤更是在心中感慨,叶厘可真舍得!
哪怕最便宜的豆腐,叶厘也用了大量的猪油和调料,更别说是那些白面做的点心了。
她回了家,与家中众人说起此事,引得江福正一家直夸叶厘大方。
等江福正半夜再送自家骡子过来干活时,他没跟从前一样转身就走。
他有正事要同叶厘说。
之前叶厘给他透过豆腐泡的成本,他能算出叶厘只靠着豆腐泡一日能入账多少银钱。
但叶厘挣的归叶厘挣的,现在他小儿媳在叶厘这天天大吃大喝,他怎好再拿骡子的五文租金?
于是,他等啊等啊,等到他和叶阿爹开始过滤豆渣,等到江柳江榆也过来过滤豆渣,叶厘这才慢腾腾的起了。
他也不见怪,毕竟他见过“叶厘”刚嫁到野枣坡时的德性。
待叶厘洗了手来棚子这边过滤豆渣,他就同叶厘说起了租金的事。
叶厘听得一愣,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大吃大喝?”
“对,满堂家的在你这里每日好吃好喝,她吃的东西若换成铜板,早超过五文了。这骡子的租金,以后就免了。”
江福正道。
叶厘:“……”
他心好虚。
就铁板豆腐、小蛋卷,也能算大吃大喝?
他这小作坊没假期没加班费没旁的福利,活儿却是比一开始翻了一番,说他一句黑心老板都不为过。
江福正却是特意等他这么久,好免了骡子租金……
真是好族长好里长啊!
这不得将其他福利安排上?
社保这种东西就不说了,但逢年过节总得发点东西吧?
正当他琢磨此事时,张拾却是又找上了他。
原来,他家的待遇,通过江福正一家,已传遍了全村。
农闲时,村人在家闲不住,爱串门唠嗑。
江福正家的人将这些小事当做谈资讲了出去,这听得张拾羡慕极了。
拿着高工钱还能吃吃喝喝,活儿也轻松,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的事儿!
为了打动叶厘,这一次,张拾拎了两只小公鸡。
叶厘不肯要,他扔下就走!
他这也不是非要叶厘承诺什么,托人办事嘛,这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
这让叶厘哭笑不得,吃人嘴软,可叶厘还没决定要不要招人呢。
但不止张拾一人这么做。
旁的村人,像是吕大娘、秋梅婶等,也忍不住上门,还或多或少都拎了东西:
肉、白面、布料,各式各样什么都有。
他们也不指望靠着这点东西就能真的进作坊,他们只是想借此刷刷存在感,若是叶厘要招工,可要先考虑她们呀。
她们绝不偷懒,叶厘让干啥就干啥!
这一日,叶两赶着牛车过来时,牛车上竟还坐着刘饴。
镇子上的生意愈发差了,叶文留在家里没事干,于是刘饴就跟着叶两来这边,把镇上的生意全交给叶文和唐鱼。
其实叶两跟刘饴的感情极好。
刘饴比叶两小好几岁,当初他不顾刘母的阻拦,非得跳进叶家这个泥潭。
因此,叶两对刘饴当真是爱到骨子里。
可这大半年来,两人处的时间却是不多,挣钱要紧。
但现在镇子那边的生意比之从前降了一半,个别时候甚至是一多半。
如今刘饴已开始直接卖豆腐泡和变蛋了。
所以刘饴就想着,与其他和唐鱼耗在镇上,那不如换叶文过去。
如此一来,叶文唐鱼能多处处,他和叶两也能多待一会儿。
刘饴纯粹是来陪叶两的,叶两也是往灶旁一站就是三个时辰,他心疼叶两,就想和叶两轮换着炸。
他一连来了三日,他不提加入作坊的事,于是叶厘就主动提。
他将刘饴喊到自己的小客厅,同刘饴说这事。
无非是多开三十文的工钱。
自家哥夫,这肯定是有优待的。
可刘饴听完他的话,忙摇头:“作坊目前的人手是够的,我怎么能白拿工钱。”
“虽说你挣的多,可想让作坊长长久久的办下去,那就不能让我白拿工钱不干活。”
“一旦我开了先例,那其他人心里能没想法?”
叶厘:“……”
他心中暖暖。
这是亲哥夫!
他笑着道:“饴哥,其实作坊的人手是不够的,现在大家的活儿比一开始翻了一番,我打算新垒个灶,你加入进来,那其他人就能少干活了。”
可刘饴听了,迟疑道:“我听你大哥说,村里的人家都想进作坊,我若是加塞进来,那不是让你得罪人吗?”
“你是我哥夫,咱自己人算什么加塞?”
虽说之前答应了会考虑乡亲们,但现在自己哥夫也有这个需求,那肯定是先安排刘饴进作坊。
刘饴皱眉,没有应下:“我同你大哥商量商量吧。”
叶厘:“……”
要不,他真的扩大生产吧?
其实,最近有好几个小老板想把每日的订货量提一提,每天七八斤的量,根本不够卖!
这数字若是翻一番,那应差不多了。
但如此一来,作坊的盈利也会上涨不少。
他目前靠着豆腐泡、变蛋、饮子,月收已快有四十两了。
若是扩大生产,那轻轻松松就能奔去六七十两!
一年就是近千两!
这有点惹眼啊。
他当初想办作坊,一是为了偷懒,一是为了搞钱。
当时江纪前途不明,读书要耗费不少银钱。
家中房子也破旧漏风,他想建暖阁。
另外,恩格尔系数也高得他不敢大吃大喝,更别说后来还得知江纪欠了八两多的外债。
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他当时就只想搞钱,满脑子搞钱,旁的没考虑太多。
后来,江纪建议他先拉着自家人将作坊搞起来,他应了。
如此一来,预想中的村作坊变成了家庭小作坊,风险全被他一家给担了。
如今这钱来的迅猛,他不由怂了。
只想低调苟住。
可村人、包括刘饴都有进作坊的需求。
而且,他用钱的地方也不少。
江纪在县城读书,明年江麦也要进私塾,他想在县城买个小院儿。
这样江纪日日都能回来了。
他也不至于天天闲的长毛——住在县城,最起码他能出门逛街!
可北阳县的房价不低。
县学在东北角。
私塾却是在城南。
他得选位于两地中间的院子。
届时,江芽肯定不愿一个人留在家中。
因此,光是卧房就得有三间。
再加上灶房、杂物间、牛棚、水井等,这院子肯定不会小。
还不能太偏僻,要考虑到以后能不能卖出去。
所以,这种院子,没个三四百两根本下不来。
他想早些买,但靠着如今的收入,他得攒上一年!
明年江麦就要去读书了,束脩费、书本费、加餐费等,没个二三十两可打不住。
明明有钱,却不敢放心大胆的赚,这感觉有些糟糕。
……
要不,如同变蛋那般,他将全村都绑到作坊上?
只听说过灭门知府破家县令,但在太平年代,尤其是北阳县还有漕运使驻守,县令应不敢搞什么屠村吧?
到时候全村都富,他家也就不怎么显眼了。
心中拿不定主意,当他又一次坐着江通的牛车去给江纪送饭时,他便将心中所想告知给江纪,让江纪帮忙参详参详。
这次他带来的饭食是简化版的过桥米线。
颇为应景。
这种汤汤水水可不能站在县学门口吃,江纪就领着他回了寝所,让江通一人守着牛车。
自打江纪入学,候廪生一次也没来住过。
这寝所成了江纪的单间。
天已经黑了,一进屋,江纪就将蜡烛点上。
这房间不大,炕都是单人的,炕头放着一张简易书桌一个简易柜子。
江纪把候廪生的凳子搬来,他与叶厘在桌前坐下。
米线盛在坛子里,各种配菜叶厘已经烫熟了。
米线表层覆着一层厚厚的油,再加上叶厘还用小棉被包着坛子,所以这一路走来,鸡汤依旧是滚烫的。
就是里面的米线泡的有些久,口感下降了许多。
但江纪不嫌弃。
他还是第一次吃米线呢。
他拿起筷子搅拌一番,浓郁的香味立马在小小的凉凉的室内散开。
等将米线吃到口中,他不由朝叶厘竖起大拇指:“好吃。”
口感很细腻,跟面条似的,但比面条多了一丝滑溜。
“喝口汤。”叶厘将勺子递给他。
他接了过去,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口中,汤汁微辣中透着淡酸,可口又开胃。
他不由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叶厘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折腾着做这些。”
叶厘闻言笑:“快喝吧,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江纪好奇。
“就是大家伙儿干活很卖力,我想给大家发点福利。”
“离得最近的节日是冬至,还有将近一个月,太远了,我想统计一下众人的生辰,谁要是过生辰,那就发点米面肉。”
叶厘解释。
江纪想了想,点头:“可以。”
这是好事。
可以有。
“二叔的生辰快到了,往年二婶会给他煮两个鸡蛋,他都是给了小麦。”
“好。”叶厘记下:“我提前一日准备些大米、面粉、猪肉。这是以作坊的名义发的,咱们身为小辈,从前没成亲就不说了,但这次得给二叔准备生辰礼物。”
江纪闻言,道:“应该的。”
不过,瞧着叶厘的脸,他的思绪却是飘远。
他和叶厘的生辰都在春日。
也就是两人成亲的那个月。
过去的就不想了,但明年叶厘生辰……
嗯,还有几个月,他得攒些私房钱。
叶厘不知他的想法,说起了扩大生产一事。
“……咱们村虽小,可也有二十多户人家,江伯还是里长,到时候我少拿些收益,届时大家都富,那咱们就不显眼了。”
江纪听完,思忖片刻,道:“你回去问问江伯,他知道的比咱们多。”
他和叶厘太年轻,与县衙里的人也没什么来往,如此大事,必须得找江福正商议。
“好。”叶厘也是这么打算的。
就两人说话间,坛子里的米线只剩了个汤底儿。
叶厘催江纪收尾。
待江纪把最后一勺汤汁喝完,他身上已冒了汗。
大冬天的吃这么一份美食,舒坦!
只是,这饭吃完,叶厘也该走了。
他不由又抓住了叶厘的手。
冷清孤寂的烛光,因为叶厘的到来,一下子就温馨暖和的犹如是在家中。
叶厘心里头也不舍。
好在江纪入学已有大半个月,再有一周就要放假了。
于是他朝江纪眨眨眼:“我要的炕桌已经打好了,等你回来,咱俩试试。”
江纪闻言一愣,试试炕桌?
但下一瞬,想到高凳的作用,他立马深吸一口气,好将脑中的画面给压下去。
不能想!
不然他八成控制不住自己,要跟着叶厘回村!
他的反应,令叶厘瞬间笑靥如花。
叶厘也不管他刚吃了米线嘴巴油乎乎,扑到他怀里去亲他:“好相公,亲一个。”
江纪:“……”
算了,亲一个,只亲一个!
等他将叶厘送到县学门口,已是一刻钟后。
不远处的江通见此,不由扯了扯身上的大袄子,而后跳下牛车蹦了几下。
这两人总算出来了。
他待在外头快冻僵了!
不过,这一次江纪看到了他。
江纪一直将叶厘送到牛车前,一脸歉意的对他道:“大通哥,刚才同叶厘谈事情,忘了时辰,叫你等这么久。”
江通闻言,立马摇头:“反正我也没事,你们谈你们的。”
他从前在王家当学徒(孙子),不晓人事。
这半年又一心挣钱。
是以,他根本没察觉到叶厘、江纪那过于红润的嘴巴。
至于那有些红的脸颊,天这么冷,肯定是冻的。
叶厘轻咳一声,道:“江纪,你回去吧。”
江纪闻言,点头:“好。”
于是叶厘上了牛车,这一次他和江纪表现的很是淡定,一点儿都不黏糊。
待回了村,叶厘早早睡下,担心自己睡的太死,他还让叶阿爹第二天起床时叫醒他。
有叶阿爹在,他在第二日凌晨成功见到了来送骡子上工的江福正。
此事没成之前,不可宣扬。
于是他和江福正站在棚子几米之外的地方,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打算、担忧告诉给了江福正。
若是搞村作坊,每户都有一人进作坊干活。
那作坊的日产量能达到六百斤!
一斤的利润是五文七厘,六百斤便是三千四百二十文!
一日是三千四百二十文,那么一个月就是一百零二两六钱!
一个月一百两!
就算还要减去工钱的支出,那他一个月的盈利也有七十两!
但他愿意只拿五十两。
余下的二十两,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留作福利费用,什么过节费、年终奖,都从这里支出。
一部分以工钱的形式,发给众人。
他目前是没有财力去建一个村作坊的。
好歹是村级作坊,可不能跟现在似的拿棚子糊弄,届时必然要盖一个宽敞的院落,家家户户都得出钱。
既然这个作坊算是众筹出来的,那他就打算给众人开高工钱。
最后一部分,攒起来以办族塾,给村中田地打井、购买灌溉农具,比如说龙骨水车。
野枣坡的人都姓江,虽然大家关系远了淡了,可明面还是一个族。
这年头想要让一族发展壮大,那唯有读书。
等族里的人才多了,那就不会再瞻前顾后怕这个惧那个。
江福正没想到他有这么宏大的计划,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激动的。
等他讲完,立马就道:“如今的县太爷还算清廉。”
“二十年前那场祸事,虽是天灾,但主因却是当地父母官贪墨了赈灾的粮款,今上平息流寇后,下狠手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官场上的风气好了许多。”
“尤其咱们北阳县是聚财之地,关注的人多,一般官员可不会为了几百两就闹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况且,他们捞钱的地方多着呢。
像是县城里的那些车行、镖局、倒腾南北货物的商行等,哪一个挣钱不比豆腐泡作坊多?
即便不插手漕运,只靠着这些产业县衙里那些官老爷也早挣得盆满钵满了。
可这些话就没必要和叶厘说了。
但他心中对叶厘、江纪是极满意的。
虽年轻,还在短时间内挣了不少银钱以及考取功名,可夫夫两人不但没飘,反而更谨慎了。
还打算出资办族塾!
族塾,族塾啊!
他身为族长,这叫他如何不激动?
有这对夫夫在,他们野枣坡何愁不兴!
至于水井、龙骨水车这些,身为农人,他也是极欢喜的!
按下心中的振奋,让脑子冷静下来,他又道:“况且,小纪是秀才,这也是个护身符。想动秀才,那需得先上报学台革去功名,颇为麻烦。”
“届时我多找县衙里的官老爷喝酒就行了。”
“这作坊你该办就办,不要有顾虑。”
“不过,你分出去的利润太多了,无需二十两,一个月十两足矣。”
“十两?”叶厘有些不确信。
“没错,十两就够了,别忘了你还额外留了三十两的工钱支出,这加一起就是四十两了。”
“你要是让出二十两,那加一起有五十两!这如何花得完?”
“族塾、水井、农具这些慢慢攒就是。”
江福正说着,开始给叶厘算这里面的账。
如果每个人的工钱是一日三十文,那么一个月就是九百文。
每家出一人,算上叶家人,那作坊里的人也就是三十个。
那一个月工钱支出是二十七两。
村塾的话,若是要气派,那就整个青砖的。
因为村中人少,所以院子不需要很大,算上讲堂、夫子的住处,那盖下来花上二三十两就差不多了。
村人进学无需交束脩,夫子一个月的工钱,哪怕是秀才,一个月三两即可。
当然,若是教学水平高,那三两打不住,得四五两。
目前先按最低支出算:三两。
生辰贺礼,就当每月有三个人过生辰,每个人的预算是二百文,那一个月是六百文。
二十七两+三两+六百文,所以,每个月的固定支出是三十两六钱。
叶厘让利十两,那么还有九两四钱的余额。
一个月是这个数字,那么一年就是一百一十二两八钱。
又不是每个月都有节日,腊月节日多些。
而且新年是个最大的节,福利要厚些。
但厚能厚到哪里去?
就按照一年七个节日来算,一个节日每个员工的节礼花费是二百文,那么过一次节日,总花费是六两。
七个就是四十二两。
一百一十二两八钱减去四十二两,还能剩下七十两。
这七十两拿去盖村塾、买农具、打水井,等将这一套给置备齐全,那这七十两就多出来了,没地方花了。
所以,叶厘每个月让利十两就可以了。
就这都花不完啦!
江福正这番话合情合理,叫叶厘无法反驳。
叶厘瞬间乐了起来。
一个月又能剩下十两!
等作坊办起来,只靠着豆腐泡,他就能月入六十两!
“江伯,我和江纪可信任您了,有您这话,我可真的要这样办村作坊了。”
“办吧,对咱们村而言是大好事,我比你们俩更盼着将这作坊建起来。”
江福正脸上露出了笑,并没有在意叶厘话里的那一点点质疑。
谨慎无大错!
“好,那您今日就召集乡亲们商议此事吧。”叶厘乐呵呵的道。
争取早些将村作坊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