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泥这门生意, 着实要紧。
半闲居日销六百斤芋泥,分到叶厘手里的,有六两——六百斤可做四千份小料, 一份小料叶厘拿一文半。
而且,每卖出一个蛋挞, 叶厘又可得两文。
芋泥蛋挞味道出众, 蛋挞液的奶香与芋泥的细腻柔软结合的很是巧妙,一经推出, 就大火特火。
销量很快就碾压了芋泥饼, 也倍压了芋泥饮子。
为此, 余采还在半闲居附近又租了个院子,好专门烤制蛋挞。
之前春日时, 没了芋头,叶厘建议余采拿莲蓉板栗豆沙等代替芋泥。
这样做出来的蛋挞,虽依旧美味,但销量比不上芋泥的。
如今芋头回来了, 蛋挞的销量立马涨上去了, 日销一千多个轻轻松松。
分到叶厘手里, 那就是二两多。
纯芋泥+芋泥蛋挞,光是靠着这两样, 叶厘一日就能入账八两。
两个月就能挣出来一个铺子——叶厘打算买个铺面,甭管是自己用还是租出去,都能让钱生钱。
而且,他欠余采的那五十亩地银, 他还没给呢。
一亩中等田的价格是二十二两,五十亩就是一千一百两。
他得卖上半年芋泥才能挣出来。
另外,郑家车行推出的那个拼船下江南活动他很是心动。
但价格也很美丽, 一人光是船费就要二十两。
再加上吃吃喝喝、购物,那不得翻个两三倍甚至四五倍?
地银、旅游基金、铺面,这三项巨大的花销,叶厘全指望芋泥了。
现在半闲居的生意受到些许冲击,叶厘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有余采做靠山,这银钱他要狠狠挣!
所以,一番琢磨后,他打算推出千层。
做千层的话,首先要做千层皮。
千层皮是个好东西,可以拿来做芋泥千层,也可以做毛巾卷。
而且做法很是简单,只需要用到牛乳/羊乳、低筋面粉、玉米油、糖、鸡蛋这五样食材。
但此时没有奶油,只靠着芋泥和千层皮,会影响千层的整体口感。
可叶厘一时间变不出奶油来,为了自己的挣钱大计,他只得先试试无奶油版本的千层。
这日上午,做完豆腐后,他去村人家买了羊乳。
羊乳买回来,先煮一下,之后将所有原料倒入盆中调制成面糊糊,那就能下锅煎了。
他搬出小炉子,放上小铁锅,这小铁锅用的久了,堪比不粘锅。
再者,面糊糊里边本就有玉米油。
因此,将小铁锅烧热后,直接往里舀面糊糊即可。
千层皮决不能厚重,要突出馅料的味道,所以,一张千层皮所需的面糊糊很少,平日里盛汤用的大汤勺,半勺即可。
他将半勺面糊糊倒入铁锅,然后端起小铁锅转圈,随着他的动作,面糊糊在锅内铺开。
小火慢煎。
一分钟便可出锅。
很快,蛋奶香飘了出来。
一旁的江芽忍不住吸吸小鼻子,大眼睛闪亮亮:“厘哥,看上去可以直接吃呀。”
叶厘笑着点头:“对。不过,抹上芋泥会更美味。”
“哇!那我想吃两张,行不行?”
江芽伸出两根小指头,一脸期待的瞧着叶厘。
他厘哥不准他吃太多甜食。
像是蛋挞,一顿最多只让他吃四个。
眼前这个蛋皮好大一张,还能再抹上芋泥,那他只吃两个好啦。
“不是论张吃的。”
叶厘笑眯眯道。
“那怎么吃?”江芽惊讶,大眼睛圆睁。
“你去二叔家将你柳姐喊来,等你回来就能吃了。”
叶厘交代道。
小家伙一听,也不问为什么,立马一蹦一跳的走了。
早点将柳姐找来,那就可以早点吃上蛋皮芋泥!
江芽跑了,叶厘就专心做千层皮,因是头一次试验,他不打算搞的太复杂。
烙了八张皮后,他熄了火,开始做芋泥千层。
将一张千层皮搁在干燥的案板上,往上边舀一大勺早上特意留出来的芋泥,拿木刮刀将芋泥涂抹平整,之后就再铺上一层千层皮。
如此往复,等江芽牵着江柳回来,叶厘也将芋泥千层做好了。
这千层不大,大概在八寸左右,厚度有一指。
叶厘拿刀将千层一切为二。
又将其中一半切成三份。
“来,每人一块。”
他示意江芽、江柳自己拿着吃。
江芽、江柳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吃食,惊讶极了。
最上边的蛋皮烤得焦黄,很是诱人。
但从侧面来看,诱人的蛋皮却是被芋泥淹没,只看得到层层叠叠的芋泥,蛋皮已不见踪影。
江柳打量着手中的千层块,有些舍不得下口。
江芽用小手捧着千层,不过,在他这里可没有舍不得吃这一情况,他小嘴巴张开,嗷呜就是一口。
叶厘更豪爽,直接啃了一大口。
这下子满口都是芋泥香,除了最上面的那层蛋皮略有存在感,下边几乎感受不到蛋皮的存在。
但最上层的那张蛋皮也是入口即化,很湿润,与满口的芋泥融合在一起,比起吃纯芋泥,口感更丰富,奶香更浓。
但因糖、油都放的少,所以连着吃上几口,完全不会觉得腻。
就是和有奶油版比起来,口感上还是略有差别。
可北阳县的土著人没吃过有奶油版,无从比较,那肯定会认可眼前的版本。
如此盘算着,他瞧向江柳、江芽:“好吃吗?”
“薅吃!”
江芽不顾口中的芋泥还在,就赶紧响亮回答。
江柳也重重点头:“不输给蛋塔,厘哥,你是怎么想出来这种吃法的?”
“贪嘴呗,从前穷怕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吃。”
叶厘笑着糊弄。
可江柳信了,她不再问,只一小口一小口吃的仔细。
叶厘几口将手中的千层吃完,而后道:“小柳,盆厘还剩下一些面糊糊,你给煎了,抹上芋泥,带回去让二叔二婶还有榆哥儿都尝尝。”
“待会让芽哥儿去你家吃饭吧,我带上剩下的这点千层去找采哥。”
可江芽一听这话,有些急,赶紧道:“我也去!”
“乖,我是去谈正事的。你留下来和你柳姐一起做千层,今个儿你可以敞开小肚子随便吃,怎么样?”
叶厘笑眯眯的与他谈条件。
随便吃这三个字一出,小家伙瞬间有了选择,他笑脸如花,忙点小脑袋:“好!”
他去半闲居很多次啦。
新鲜感不在。
可眼前这千层,嘿嘿,他今天要吃到饱!
他笑得犹如占了大便宜的模样,看得叶厘也有些乐,叶厘叮嘱了他几句,让他别忘了喂鸡喂猪,之后又教江柳做千层。
江柳学的很是认真,咳,明个儿她就做一个,拜托厘哥给鲍北元送去。
确定江柳学会了,叶厘这才带着半个芋泥千层去了半闲居。
天气凉爽后,余采、彭希明两人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每天上午来半闲居,下午才离去。
叶厘到时,正是饭点,两人正在后院吃午饭。
很难得,今日夫夫俩吃的是火锅。
瞧见他来了,余采让人添了双筷子。
待得知他的来意,亲口尝到了芋泥千层的滋味,余采真真是不知该如何夸了。
“厘哥儿,半闲居有了你,真是了不起,这下子谁还能抢咱们的生意?”
“若有心人想抢,那很快就能琢磨出来的,做法不复杂。”
叶厘倒是没那么乐观。
不过,能撑多久撑多久吧。
大不了继续上新。
“不复杂?”
余采一愣。
这么好吃的东西,做法竟不复杂?
彭希明也诧异的瞧着手中的千层块,颇为意外。
他这大半年跟着余采吃了无数好东西,但眼前的千层,可以在他尝过的吃食里排前十。
口感实在是太细腻了。
还轻盈,最上面的那层蛋皮,舌头一抿就融了。
可做法竟不复杂?
“对,不复杂,小柳已经学会儿了。不过,咱们可以多出几个花样,比如芋泥、坚果双拼,再加点果酱、酥酪什么的。”
叶厘又道。
“嗯……这主意好。”
余采不由点头。
只要他们上新的速度够快,那这个冬季,芋泥这门生意还是他们占了大头。
今年有些仓促,明年多搞些果酱、坚果,那明年这门生意依旧是他们的。
说起来,醉仙居那位,最近也出了芋泥酥饼、芋泥甜羹。
他阿爹知道后,直接去余府找余县尉,要求醉仙居不得与芋泥沾边。
旁人卖芋泥,他阿爹管不着也不关心。
可如果醉仙居拿他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招牌去抢半闲居的生意,那他阿爹是绝不依的。
他阿爹态度强硬,而且,此事的确是醉仙居不占理,余县尉就叫余世新将两道芋泥吃食给撤了下来。
其实他也是一样想法。
旁人模仿,他管不着。
但醉仙居不行。
看看厘哥儿为了这门生意费了多少心思?
他也付出了不少心力。
余世新凭什么直接拿他们的心血盈利?
没有这样的好事!
有本事,自己琢磨新招牌去。
哼,本就是靠着余县尉才成了县城最大的酒楼,现在又无法抓住芋泥这波热度,要不是有余县尉撑着,醉仙居肯定要走下坡路。
也是他最近沉迷情爱,无心搞事业。
不然的话,他非得再开一家分店,专门和醉仙居抢生意。
想到此,他看向了叶厘。
厘哥儿可是打算买个铺面的。
“厘哥儿,你若买铺面,何不自己开个食肆?”
“你总是充满了奇思妙想,若你开食肆,生意肯定好。”
叶厘闻言,摇头道:“太累了,而且还要找厨子,我若买了,八成是要赁出去。”
“你自己买人呀。”
说到这个,余采有些哀怨。
因为今年冬,厘哥儿不搬到县城和他当邻居了!
缘由是家中诸务繁忙,厘哥儿走不开。
他劝道:“说起来,这生意越做越大,你不可能一直亲力亲为,以你的家底,完全可以买两个下人帮你嘛。”
叶厘闻言,咽下口中的羊肉,笑着道:“也不全是因为人手不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明年江纪要下场试试。”
“我不想他分心。”
余县尉那个宅子,他已去县衙办了过户手续。
但是,他今年不打算搬到县城去,原本的租户可以继续住。
之所以有此决定,主要是他不想让江纪分心。
乡试三年才一次,明年若是不中,那四年后才有机会。
中间这么长的时间,且不说叶阿爹、江大河会催,他自个儿说不定也会生出生娃的念头——有余采做靠山,中举一事就没那么紧迫了。
他对生娃并不十分抗拒。
此时不想生,纯粹是没和江纪腻歪够。
但如果他要生娃,那从备孕到带娃,江纪必须全程参与,不然他不生。
这最起码要三年时间。
因此,他便想让江纪专注读书拼一把。
也就是一年的时间。
很快就过去了。
他又道:“趁着江纪年轻,耳聪目明记忆力好,得努力一把,若是错过明年,那实在可惜。”
这话着实有理。
科举拼的不只是脑力,也有体力,乡试共三场,每一场都是考三日,就贡院那小小的号舍,若是没个好身子,那还真撑不住。
而且,与做邻居比起来,肯定是乡试重要。
余采没有再劝。
他笑着道:“你们夫夫有这个毅力,明年江纪肯定会有好结果。”
换做是他,可不愿与彭希明身处两地。
刚成亲那会儿,他还劝过彭希明几次,想让彭希明去读书。
最近却是不再劝了。
他已习惯了时时刻刻有彭希明在身侧,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情绪都会被彭希明精准接住,这感觉实在美妙,单身了二十五年的他,根本无法抗拒。
可厘哥儿、江纪竟能拒绝这份美妙,一个在家搞钱,一个在县学搞科举,有这份毅力,夫夫俩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叶厘听了余采的祝福,笑着道:“那就借采哥吉言了。”
反正他和江纪会尽力,剩下的,看天意吧。
吃了午饭,他和余采、彭希明去了附近专门做蛋挞的小院子。
他将千层的做法教给厨子。
余采也学了一下,准备做给家人吃。
这做法着实简单,于是傍晚半闲居就推出了芋泥千层。
但因今日所剩芋泥不多,厨子就拿做蛋挞用的板栗、豆沙馅料,搞了个三拼千层。
一个小小的蛋挞,卖十文一个。
一个八寸、一指厚的千层,那自然更贵。
一份芋泥小料重一两半,也就是七十五克,做一个八寸千层,因没有奶油,只能全抹芋泥,所以余采用上了十二份芋泥小料,共九百克。
再加上蛋皮的重量,一个成品千层有两斤出头。
一份芋泥小料,半闲居的定价是九文。
这九文其实已包含了半闲居的利润,半闲居从叶厘手中买芋泥,一份小料的价格是七文半。
但这点钱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余采挣的是富人的钱,无需文文计较。
十二份小料,价格是一百零八文。
算上蛋皮、人工、房租、柴火等开销,那一个芋泥千层的成本大概是一百五十文。
余采大手一挥,给千层定价为五百文。
三百多文太低,四字开头又不好听,所以五百文最合适。
再者,这千层又不是普通点心,半闲居卖的是出众的口感、独特的造型、上新的速度。
这份美味、新颖、独一无二,就值这个价!
余采这个决定,叶厘没有反对。
这芋泥千层,余采只给三楼的食客推销。
一日卖不出多少。
富人为喜好买单。
他和余采挣到了银钱——每卖出一个千层,他能得一百四十文。
皆大欢喜呀。
其实,千层的利润,余采想和他对半分的。
但他只出了技术,旁的全由半闲居操作。
因此,他便想和鲍北元那般,搞三七分。
但余采不同意。
经过一番拉扯,最终,两人各退一步,每卖出去一个,他拿一百四十文,余采得二百一十文,四六分。
不过,到底是头一次卖这么贵的东西,因此,连着几日,每天傍晚他都去半闲居打探当日千层的销售情况。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芋泥千层只凭着外观,就收获了不少食客的喜爱。
至于味道,比起小小的蛋挞、薄薄的芋泥饼,千层显得痛快多了,一口咬下去,嘴巴里满满的都是芋泥香。
但又和饮子里那种芋泥小料不一样。
奶香味更重。
口感也更轻盈。
湿润度刚刚好。
总之,对于芋泥爱好者而言,这芋泥千层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制,吃起来痛快又满足。
而且,余采不只卖整个千层,他还出售千层切块,食客们若吃不完一整个,那可以买切块。
切块也根据每个人的食量有大小之分。
可谓是将有心品尝者一网打尽。
如此一来,这门生意就很不错,一日便可卖出二三十个千层。
他的收益,也在二两八钱——四两二钱之间浮动。
本来靠着芋泥、蛋挞,他一日就可挣八两。
现在有了千层,他又多了这么些。
这下子一个月保底也有三百两。
当然,以后随着外地商旅减少、新鲜感不再、其他铺子也售卖千层,他的收益会下降,但他还有其他进项呢。
算上豆腐泡、变蛋、饮子,接下来半年,他一个月的总收益怎么着也得有三百五十两。
好大一笔银子!
当叶厘为这份收益欣喜时,全县其他地方的芋泥也卖得红红火火。
郑家粮铺瞅准商机,趁着南通渠还未冰封,一口气南下了六条船,准备大干一场。
在邻省,芋头是三文一斤。
拉到北阳县,那一斤的售价是十文。
一条船能载重五万斤。
这一倒手,那就能挣上三百五十两。
即便抛去成本,也有二百多两的利润。
这生意,大有可为!
郑家铺子的船队出发前,和余采打了声招呼。
毕竟郑家能挣上这份银钱,是靠了余采。
要知道在去年之前,郑家粮铺每年冬天卖芋头,几乎都是赔本赚吆喝。
所以,现在肯定要先紧着半闲居供货。
得知郑家粮铺的大计划,余采干脆又定了十五万斤。
反正芋头埋土地能存放半年,而且冬天用马车运货郑家粮铺要涨价,还一涨就是一百两。
如今有水路可走,余采自然不肯再当冤大头。
芋头货源足足的,他和叶厘不用担心什么,每日等着数钱即可。
另一边,当叶厘将自家如今的盈利告诉给江纪,江纪心中的哀怨瞬间消散。
之前,叶厘说好了入冬就搬到县城的。
可谁知念叨了一年,事到临头,叶厘竟改决定了。
这叫他如何不哀怨?
大冬天的,谁不想夜里抱着夫郎睡觉?
可谁知一不留神,叶厘竟奔着腰缠万贯这四个字去了——按照如今的情况,只需四五年,叶厘就能挣出万贯家财。
对于一个秀才而言,这份厚实的家财着实惹眼。
虽说有余采做靠山,无人会打自家的主意。
可靠外人肯定不如靠自己。
唉,唯有自己中举,那心中才能踏实啊。
江纪收了哀怨,彻底将心思放到读书上。
日子如水,悄无声息,一场秋雨落下,气温陡降。
在一个雨水绵绵的午后,怀胎十月的刘饴,成功诞下一个小哥儿,父子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