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几处不错的院子, 余采当即对不远处的叶厘喊道:“厘哥儿,来,有大事要商议。”
叶厘正专心剥蒜呢。
闻声望去, 看他一脸雀跃,心中也起了好奇:“什么事?”
“新宅子呀, 我选了好几处了。你也听听。”
余采笑着道。
这个话题, 叶厘的确感兴趣,他将蒜放下, 朝余采走去。
如今他是真不差钱。
只靠着芋泥, 他就能买一处宽敞的院子。
前后两批共六万斤芋头, 粗算作六万斤芋泥,根据三百斤可做两千份小料一份小料挣一文半来计算, 这六万斤芋泥,他能挣六百两银子!
当然,实际是挣不到的,毕竟他和余采消耗了不少。
但五百两还是有的。
足以买得起宅子了。
来到近前, 他兴致勃勃的问:“这几处宅子, 都在什么地方?”
“在东三横街那边, 我阿爹不想我离得太远。”
余采道。
“那很好啊!”
叶厘更感兴趣了。
县学和私塾,可是都在城东呢。
于是彭希明就有些愣的听两人商量买新宅子的事。
这几处宅子, 最便宜的也要四百多两,贵的则是有七百多两。
这么遥不可及的数字,在两人口中却是稀松平常。
而且,江老弟夫夫根本就不急着住!
原来这就是富人的世界吗……
待余采、叶厘讨论完, 锅中的水也开了,叶厘就道:“采哥,那咱们两个先实地看看, 咱们看完了,再叫彭兄、江纪去瞧瞧。”
“嗯!”余采重重点头。
这时,江麦拎着一背篓野菜跑进了院子,口中还大喊着:“厘哥厘哥,野菜回来啦!”
野菜难择难洗,江纪、余世亭几人凑满一背篓后,就叫江麦先拎了回来。
叶厘就瞧向彭希明,笑着道:“那先恭喜彭兄了。好事将近,理当多接触接触,你和采哥去择野菜吧。”
鸡块焯水之后,就可以炒了。
彭希明闻言,正要出言道谢,余采却是抢先道:“叫他去择吧,我给你烧火。”
做饭太累人了,不能叫厘哥儿一人忙活。
“不用不用,你们都去,多择些,今个儿要用野菜做好几道菜呢。”
叶厘笑眯眯的道。
而这时,江麦因没瞧见叶厘,就在王嬷嬷的指点下从院门口跑到了棚子这边。
叶厘就道:“小麦,来,帮我烧火。”
“好。”江麦立马应了下来。
当着江麦的面,余采不好再拒绝。
况且,他的确想和彭希明多待会儿。
彭希明亦是,这十日他可牵挂余掌柜了。
于是两人转移到水井旁的棚子下。
但亲事尚未公开,王嬷嬷也一并坐了过去。
彭希明瞧着余采修长白皙的手指,忙道:“做做样子就成了,别脏了您的手。”
余采闻言,心中甜蜜,口里道:“脏了洗洗就好了,我没那么娇气。”
从前在家里捣鼓各色美食时,他偶尔也会亲自择菜。
“嗯……还是找贤弟夫要把剪子,您就当是修剪花枝。”
彭希明说着起身,跑去找叶厘要剪刀。
余采被这句话逗乐,太夸张啦!
待收回视线,见王嬷嬷也在笑,他不由脸红。
他真没这么娇气的!
彭希明很快将剪刀拿了过来。
这是他的一片心意,余采伸手将剪刀接了过来。
有了剪刀,最起码指甲盖里不会藏泥了。
真就悠闲自在的跟修建花枝似的。
心中高兴,余采就道:“你请上几日假回村,拿着那二百两银子给家里人置办一身新的行头,再买辆牛车。”
彭希明忙摇头:“不用,家里还是有些积蓄的。”
“你不是说应给一些小恩小惠吗?这便是了。”
余采一边剪着荠菜叶子一边道。
看彭希明不吭声,他又道:“你二弟他识字吗?”
“……识的。希亮、希敏都识字。”
彭小妹的大名叫彭希敏。
“那就叫他来半闲居先当个伙计,若是干的好,就升为管事。”
“至于希敏,我阿爹有个布庄,她可以过去打杂。”
这后边一句叫彭希明意外:“小妹也能进城干活?”
“当然,她一个姑娘家,这些年着实苦了些。”
“左右亲事拖到现在了,那不用太急,等她去了布庄,咱们在城里给她说门好亲。”
余采理所应当的道。
彭小妹不肯嫁人,正是为了彭希明为了彭家。
他怎能亏待这么好的姑娘。
这话让彭希明比刚才更感动,想不到余掌柜不仅待他宽厚,待他家人也仁善。
这哪里是小恩小惠。
这分明是出手给希亮、小妹改命……
“聘礼的话,一百两做聘银,余下的买些茶叶、三牲、糖果即可。”
“我不缺衣料、首饰,自小到大,我阿爹和余县尉年年都为我置办,届时我提前塞给你几套就行了,你无需买。”
余采又道。
彭家的家境就那样,世人皆知这聘礼是他置办的。
与其花银子买些他用不上的东西——
真的,他的衣料、首饰已摆满两个耳房了,他还打算趁着成亲,挑出一些不喜欢的融了,好打些时新的式样。
况且,按照他阿爹的说法,彭秀才模样不错,还有功名在身。
只靠着这两样,那这门亲事就很相配,世人不至于会笑他。
所以,聘礼走走过场就行了。
余采这一番话,叫彭希明对富人的世界又有了新的认知。
同时心中暗恨自己无能。
他要是举人就好了……
但这辈子他都与读书无缘了。
他能做的,便是细致照顾余掌柜,以报大恩。
压下心中的感动,他应声:“好,听您的。那明个儿过节……”
其实今晚城里就有花灯了。
一连热闹三日。
余采听出他的意思,心中高兴,可如今亲事未定,他们是不能一起赏花灯的。
想了想,余采道:“你这两日正常上工,节后再回村。”
留在半闲居,好歹能见着面。
彭希明也听出他的意思,一瞬间就笑了:“听您的。”
这是彭希明今个儿头一次笑,眼神清亮、温柔,余采盯着他看了几息,也笑:“别您的您的,改了口吧。”
彭希明立马点头:“听你的。”
这三个字,比起“听您的”,当真是亲昵多了,尤其彭希明说的顺畅自然,叫余采顿觉耳朵痒、心也痒。
可这时,院外传来了说话声。
出去挖野菜的几人回来了。
人多,此时又是野菜疯长的季节,即便江纪只挑最好吃的荠菜、茵陈,那也很快就装满了他们带去的所有背篓、篮子。
于是几人就回来了。
余世亭进门,见余采、彭希明面对面坐着择野菜,便知这两人已经将亲事挑明。
他心中烦烦的。
怒怒的。
唉,采哥儿支持姓彭的继续读书,这下子他外祖家没了用武之地——
他几个表兄弟都在镖局,身手不错,若姓彭的只是秀才,那今后敢有一点花花肠子,他表兄表弟就能将姓彭的揍得找不到北。
可惜,采哥儿想让姓彭的继续读书。
唉,他回去得更加发奋啊!
余采见几人挖了这么多野菜,就打算带走一些,毕竟今日明面上的目的就是挖野菜。
不过,他知叶厘不爱收拾,就招呼众人坐下来择野菜,好叫叶厘明个儿吃。
片刻之后,叶两来了。
叶阿爹、刘饴也从作坊那边回来了。
有了这三人帮忙,午饭的进程快了许多。
叶厘拿野菜做了四道菜:凉拌荠菜变蛋、荠菜鸡蛋饼、荠菜豆腐汤、蒸茵陈。
过年时卤的猪杂早已经吃完了,叶厘昨个儿买了些猪蹄猪大肠,还有五花肉、排骨。
猪蹄猪大肠以及五花肉他全下锅卤了。
排骨留到今日,好做粉蒸排骨。
为了照顾四个小孩子,叶厘还做了一道蜜饯蒸糯米。
再配上主食大盘鸡,当真丰盛极了。
今个儿天气不错,江纪、彭希明将小客厅里的圆桌抬出来摆到了院子里。
一群人围着桌子落座。
关系亲近,也就没那么规矩,叶厘招呼一声,众人就一起动筷。
叶厘忙活到现在,的确饿了。
江纪知道他爱啃猪蹄,就先给他夹了块猪蹄。
猪蹄炖的久,放凉之后一点都不腻,微辣、Q弹,叫他啃完之后忍不住自己去夹了一块。
江芽坐在叶厘另一侧,他最近已经爱上了野菜。
正好他面前放着粉蒸排骨、蒸茵陈,于是他左手捏着排骨,一边啃一边不时去夹一筷子茵陈,吃的心满意足还嘴巴油乎乎。
余夫人与余理年正好坐在江芽对面。
余理年自幼不爱吃饭,他视线在眼前的几道菜上扫过,最后拿起小碗、勺子,舀了一小碗荠菜豆腐汤。
慢腾腾喝完,这时,余夫人给他夹了两根大盘鸡里的宽面。
他头一次吃这种宽面,面条上还裹满褐色的酱汁,只看外表,很是诱人,他不由拿起筷子将面条送入口中。
随后他眼睛睁大了几分,好吃!
宽面软和劲道,还带着酱汁的香浓微辣,口感如外表一样诱人。
将这两根面条吃完,他自己去夹了两块鸡肉。
肉也很嫩,嚼起来挺香的。
但有些油腻。
于是他又喝碗了荠菜豆腐汤,之后就放下筷子了。
余夫人有些愁,给他夹了块排骨:“尝尝这个。”
余理年摇头,他不想吃了。
余夫人就指了指对面的江芽:“你瞧瞧芽芽弟弟吃的多香。”
余理年闻言,看了过去。
江芽这会儿正在吃蜜饯蒸糯米。
叶厘给他盛了一小碗,此刻他一手扶着小碗,一手抓着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后,而后啊呜一口将这勺糯米饭全吃到嘴巴里了。
他嘴巴嚼啊嚼,带着小脸蛋上的肉肉也跟着动,可爱极了。
余理年瞅着瞅着,眼中有了笑意。
恰好这时余夫人也给他挖一勺糯米饭,他就拿起筷子,瞅着江芽吃了。
吃完了,有些意犹未尽,他顺手夹起刚才那块排骨慢慢啃。
而这时,江芽吃完了糯米饭。
他小手指着桌子中间的大盘鸡:“厘哥,我想吃这个鸡肉。”
叶厘便端起他的小碗,给他夹了几块鸡肉几根面。
这面宽,还长,他小手抓着筷子,将面挑得高高的,然后歪着小脑袋用嘴巴去接面条。
余理年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一下。
余夫人没错过这一幕,赶紧也给他夹了几根宽面。
就这样,瞧着江芽,今个儿中午他吃的饭菜比之前两顿加一起还多。
余夫人很是欣慰。
她这小儿子因不好好吃饭,长的比同龄人瘦弱。
明明是小男孩儿,还比江芽大了一岁,可往江芽身边一站,两人的个头、身宽竟是差不多。
江芽是她家的娃就好了。
唉!
一顿午饭吃完,余采想瞧瞧新作坊,众人就移步去了江家后边。
新作坊已快盖好了,毕竟是全村人齐上阵。
整体格局跟老作坊差不多。
但每个房间都宽敞了很多。
而且还要打一口水井、院子铺上青砖、再栽几棵树好让员工们乘凉。
灶棚要多添两口灶。
磨棚也要多加两个石磨。
八仙镇热闹起来之后,豆腐泡的产量得往上提一提。
余采转悠了一圈,挑不出任何毛病。
就算是他办作坊,那也不过如此了。
从作坊那边回来,余采没有多留。
今个儿已经叨扰叶厘一天了,不能再待下去了,毕竟江纪才放三日假。
而且,既然亲事已定,那像是嫁衣、嫁妆这些,他就得忙碌起来了。
不过,他没按之前说的,此刻将银票交给彭希明。
他打算回了店里再给。
这样他与彭希明又能独处啦。
于是两辆马车回城。
彭希明与余世亭共乘一辆。
余世亭想摸摸彭希明的底儿,看彭希明中举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这个大舅哥,压力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