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县的县学位于县城东北角, 占地面积不算大。
按照朝廷规定,县学共有三十位廪生名额。
县学只为廪生提供食宿,别的秀才进县学读书, 不仅一切自费,还要缴纳一定的束脩费。
北阳县是富县, 经过多年累积, 如今全县的秀才加起来有数百。
这么多秀才,若全进县学读书, 那不得累死学正?
教育资源是有限的。
所以就设了束脩费这一门槛, 同时也为县学创收。
但廪生福利不是终身制。
为了鼓励众秀才进学, 为了不让廪生贪图安逸,县学特设岁考, 每两年考一次,全县秀才皆可参加,取前三十名享受廪生待遇。
江纪作为新晋廪生,运气较好, 无需参加今年冬的岁试, 这就保证他最起码能享受两年的廪生福利。
但如今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可以从官府手里领取钱粮, 若是两年后这福利没了,那多丢人。
因此, 甭管是为了守住家业还是为了男人的脸面,他都不能懈怠。
不过,接下来几日,他打算将精力放到江麦江芽、叶厘身上。
他要教江麦江芽背《三字经》, 所谓诗读百遍其义自见,背的多了,定是有好处的。
至于叶厘, 今后他不在家,每日记账得由叶厘亲自来。
他必须寻个理由,将叶厘识字一事过了明路。
叶厘没有反对他的安排。
此事的确得过一下明路。
而且,现在叶厘颇为清闲,有的是时间“学习”。
叶阿爹一来,就包了一日三餐,猪、鸡也无需他操心,叶阿爹顺手就喂了。
至于去县城送货,他无需日日去,等江通认了门,他就将这活儿交给了江通。
原本,他想给江通加十文的跑腿费的。
毕竟旁的人只干一样活计,江通却是要干两样。
可江通不同意。
早上那三十文拿的已经很心虚了,如今能多干点活儿,他心里踏实。
江大河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和江通商议了一下,今后他们轮着去县城送货。
他们商量好了,叶厘自是应下,反正甭管谁送,清闲的都是他。
于是,叶厘就过上了甩手掌柜的日子。
每日的任务是“学习”。
至于关起门后他与江纪到底干了啥,自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其实两人也没有干啥。
大白天的,江麦、江芽随时会进他们的屋子,两人也就是搂搂抱抱,闲话家常。
当然,江纪也会真的手把手的教叶厘写字,叶厘那一手毛笔字犹如狗爬,他实在看不过去。
他要教,叶厘也就认真学。
为了方便教学,他让叶厘坐在他怀中,两人有体型差,这样教起来正好。
可他年轻,火力旺,夫郎在怀,脸蛋又长在他心坎上,于是最后受折磨的是他。
但他舍不得放手。
分离在即,他只想将人抱的更紧。
转眼就到了去县学报道的前一日。
一早醒来天空就阴沉沉的,瞧不见半个星子。
半晌,有小雪粒落下。
小雪粒哗哗啦啦落了半个时辰,也只给大地铺了一层不怎明显的白。
温度不到零下,大多雪粒一挨着地面就化了。
无风,倒也不怎么冷。
但叶厘怕冷。
他穿上了江柳给他新做的小袄子。
这袄子是贴身穿的,不算厚实,只适合在烧了炕的室内穿。
若是出门,外边还得套一个加了棉的长褙子,脖子里再戴个毛茸茸的兔毛围脖。
必须全副武装。
明个儿江纪就要去县学读书了,虽说县学管饭,但伙食也一般,跟私塾的比起来,菜窝窝换成了玉米馒头玉米饼子,汤也没那么清晰照人。
虽提供炒菜,但全是素菜,也没什么油花。
若是想加餐,得额外掏钱。
于是,叶厘就打算再给他做些核桃芝麻粉。
大冬天的往汤里加几勺,又暖和又香。
肉松就不必准备了。
他准备借着送豆腐泡,隔三差五的去给江纪送饭。
他昨日已托叶两买了核桃芝麻,因此,在小客厅听到叶两的喊声后,他立马就放下手中的毛笔,和江纪起身出了屋子。
叶两赶着牛车进院子,见叶厘、江纪从屋子里出来,就笑着道:“厘哥儿,快来,你饴哥给你做了个兔皮袄,你鱼哥给你做了两双棉鞋,你来试试合适不。”
“……啊?”
叶厘听得一愣:“饴哥给我做了兔皮袄?”
刘饴不是一直对他敬而远之吗?
“对,你不爱拿针,他前些日子出摊,见有人在卖硝好的兔皮,他就买了几张。是白兔,皮子没有杂毛,这袄子特别好看。”
叶两说着从牛车上跳下,他将牛车上的两个背篓拎下来。
一个里边放着袄子鞋子。
一个放着核桃芝麻。
另外,牛车上还有两只小公鸡。
江纪抬手拍了拍叶厘的肩,示意叶厘去接过来,他自己则道:“我去生个火让两哥去去身上的寒气。”
叶两闻言,忙摆手:“不用不用,不冷。”
但江纪还是去了屋后的棚子,在石磨旁边生了火。
火生起来之后,他去屋前喊叶两。
此刻,叶两和叶阿爹还有叶厘都在小客厅里,叶厘正在试刘饴做的兔皮袄。
原本在炕上背书的江麦、江芽也跑来看热闹了。
兔皮袄子是短款的,里子里铺了一层棉花,但腰部往里收了些,再加上叶厘很瘦,所以穿上后不显臃肿,只会觉得他很暖和。
当然,以江纪的眼光来看,那就是叶厘的脸蛋埋在白毛毛里,比往日更显俊俏。
这袄子很合身,之前刘饴帮原身缝制过嫁衣,知道这身子的各项尺寸。
叶厘转了个圈,对新袄子很是满意。
他穿上才片刻,但已感觉到热,虽说他是在屋子里,但以这袄子的厚度,绝对能抵御最冷的风。
等以后给江纪送饭,他就穿这个袄子!
他笑着对叶两道:“谢谢饴哥,辛苦他了,这袄子我很喜欢。”
刘饴主动示好,他得接着。
虽说一点儿核桃芝麻粉比不得袄子贵重,但以后补上就是了。
“这小袄做起来简单,不费什么事,一点都不辛苦。你再试试你鱼哥做的鞋子。”
叶两指了指一旁的新棉鞋。
于是叶厘坐下试新鞋子。
他如今穿的是原身的旧鞋子,当初成亲时,两家都穷,只给原身置办了两身春衫、单鞋,现在衣柜里的冬衣都是旧衣旧鞋。
其实叶厘并不在意这些。
有得穿就行,他又不爱打扮。
但如今叶两将新衣新鞋拎来了,他自不会扫兴。
他高高兴兴的试了两双鞋,然后道:“这鞋子也合适,谢谢鱼哥,他也辛苦了。”
“你穿着合适就成,现在人少了,他出摊时不忙,顺手就做了。”
叶两道。
唐鱼也早将凉拌变蛋改为变蛋瘦肉粥了。
只是,外地商旅越来越少,只靠着镇子本地的人,消费力有限,比不得县城这边。
再者,粥在家里就做好了。
因此唐鱼比刘饴更清闲,趁着摆摊的空都能做出两双千层底棉鞋。
“反正不管怎样,我得谢谢他们,要不,下午时你把核桃芝麻粉给他们带回去些,大冬天的喝一碗,舒坦。”
叶厘道。
“不用不用,如今他们不缺这口吃的。你不用特意给回礼。”
叶两摇头。
怎么能和小纪抢补品呢。
再说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那行,明个儿我和江纪去县城买些料子,你给他们捎回去。我这也不是回礼,我是想谢谢他们,太费心了。”
叶厘笑眯眯的道。
“……我还是给他们俩捎回去一些核桃粉吧。”
叶两无奈改口。
“这才对嘛,我单独给他们磨些,里边加些红枣,补气血。”
叶厘道。
昨个儿叶阿爹还给他念叨呢,刘饴进门一年多了肚子还没动静。
等过了年,叶两可就二十四了。
“好,你看着做吧。”
叶两没有意见。
于是,叶厘脱下身上的新袄子,换上之前的长褙子,他和江纪拎上核桃,去棚子里一边烤火一边剥核桃仁。
剥完之后,将黑芝麻和大米淘洗一下,就可以搬出小炉子开炒了。
叶两则是给叶阿爹打下手,父子俩做午饭——炖鸡。
明日江纪开学,今个儿得吃顿好的,家里人多,天又冷,于是叶阿爹打算炖鸡。
他做的炖鸡,里边一半都是白菜、豆腐。
但味道不错。
在叶厘的影响下,他如今特别舍得放调料和油水。
食材已经很贵了,要是做的不好吃,那多可惜啊。
这一锅炖菜,一家子吃得只剩下一个底儿。
饭后,梁二香几人到了,叶两也去了棚子那边开始炸豆腐泡。
叶阿爹负责收拾灶房。
这一下午,小雪粒一直没停。
叶两走时,地上的积雪已经有半指厚。
也起了风,风似刀子,卷着小雪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温度明显降了许多。
晚饭后,叶厘去洗澡间烧热水。
洗澡间有灶有柴有水缸,他烧了满满一锅热水,足够一家子用。
水沸腾后产生的热气,将洗澡间熏得烟雾缭绕,让里边的温度比外边高了好几度。
但这个温度只适合脱了笨重衣服洗漱,不能洗澡。
若是要洗澡。还得在一旁烧起炉子。
洗漱后,他回了卧房。
大炕热烘烘的,狭小的卧房不说暖如春,但也绝称不上很冷。
在被窝里等了一会儿,江纪进来了。
叶厘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都睡了?”
“嗯,都睡了。”
江纪点头。
叶阿爹还有江麦江芽房间里的油灯都熄了。
院门锁严实了。
猪、鸡也都好好在圈、窝里待着。
“那快上来。”叶厘伸出右手招了招。
瞧着他白生生的手臂,江纪挑了下眉,几步来到炕前,脱鞋上炕。
他将身上厚重的棉服一一脱去,直到不着寸缕,这才掀开被窝躺了进去。
同样光溜溜的叶厘,立马滚到他怀中来。
还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肌肤紧贴,又热又细腻,这种触觉,真真叫他痴迷。
更让他痴迷的是叶厘笑盈盈的脸,回想起白日试衣服的那一幕,他再也忍不住,将人压在身下细细密密的亲。
虽然分别在即,但他吻的松弛、从容。
两人实打实的共同生活了一个月,夜夜同床共枕,而且能说开的都说开了,如今的接吻、房事对两人而言,只有享受。
享受极致的身体愉悦。
也享受心泡在糖里的甜蜜。
因此,这一吻结束,虽然被窝里的温度上升不少,但两人还有闲心说些家常。
江纪瞧着叶厘红扑扑的脸,伸手捏了捏,而后道:“咱们买只狗崽吧,若我不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不放心。”
“有我在啊。”
叶厘立马道。
他没爱心。
不爱小动物。
不想养。
于是,他又举起拳头在江纪眼前晃了晃:“我一个打十个!”
江纪抓住他的拳头,给他塞回到被窝里:“……这不是怕你手疼。”
这话听得顺耳,叶厘笑了起来:“那行吧,我四处问问,看谁家有。”
“尽早办吧。”
江纪叮嘱。
回想这一个月来的形影不离,他不由将叶厘搂的更紧,道:“要不明日咱们去买几本闲书?你一个人在家,也没活儿,会不会无聊?”
叶厘闻言,想到江纪赶考未归时自己的暴躁,不由点头:“这个可以有。”
豆腐泡的订货量一日高过一日,现在已经达到了二百四十斤!
可以奢侈一把,买本闲书翻翻。
他应的这么快,江纪呼了口气:“要不,我还是住家里吧?”
其实县学离野枣坡不算远,跟私塾比起来,无需穿越县城。
若是乘着牛车,那小半时辰就能回到家。
可如今是冬季。
从早到晚冷哇哇,若是再碰到雪天,那就更遭罪了。
而且县学也是有早读的。
虽然这早读不是强制性的,全凭自愿,可考虑到竞争大,他又是刚入学想给学正、教谕留个好印象,于是他就选择在县学住宿。
可如今想到叶厘要一人应对漫漫白日和长夜,他心中顿觉愧疚。
“这样你太辛苦了,还是住在县学吧。”
叶厘摇头。
看出他眸中的不舍,叶厘笑眯眯的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下:“我多去看你就行了。”
“再者,我也有活儿的,这么冷,洗衣服好烦。”
江纪:“……要不,咱雇人?”
“算了,低调,等你中举再雇人。”
叶厘摇头。
才刚富---不,还没富,欠的外债还没还完呢。
江纪:“……”
好好好,他奋发向上的动力又多了一条。
他大手摸索着向下。
不说废话了,干正事。
这事早熟练了,再者两人刚才也有了反应,于是叶厘很快就将脸埋在他颈窝,舒服得整个人在他怀中扭来扭去。
被窝里的温度愈发高了,两人身上都见了汗。
叶厘不由将被子掀开,掀的很彻底。
他稍稍抬头看过去。
两人拥在一起,叶厘又长又直的腿随意搭在他的腿上,这动作稀松平常,但他却看得喉咙干涩。
不过,担心受寒,他就起身将被褥又扯了回来。
这期间,叶厘手脚并用的趴在他身上,还催他快些。
他也就不再磨蹭,一个翻身,他将叶厘压在了身下。
夜才开始呢。
翌日,起床时雪已经停了,积雪只有一指厚,完全不影响出行。
早饭后,江纪将被褥等行李搬上江福正家的骡车,然后他带着叶厘、江麦江芽出发去县城。
几人先去县学报道,有之前赶考时的公据为证,流程走的很快,有一助教领着他们四人去寝所安置行李,之后又领着他们去膳房。
江纪可免费食宿,得去膳房刷刷脸,好教厨子认识他。
这一套流程走完,只花了小半时辰。
谢过那个助教,他们出了县学,直奔鲍北元的小院而去。
他们打算看望一下鲍北元,再逛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