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去过奥特兰克城?”杰斯问。
“当然。”牧师说:“战争结束后我经常随着其他的牧师们一同来往这座城市,想要利用自己的能力给这里的居民们做点什么。但是每去一次,那里都变得更加破败。很显然,只靠一腔热血的信徒是拯救不了一个王国的。一栋房子如果长期不住人,就算是没有什么外力刻意去摧毁它,它也会一点点破败,一点点塌陷,最后变成一片废墟。一座城市也是一样,而且更加明显,那种改变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一栋房子更让人触动。一个王国,就更是如此了。”
“我很钦佩你的志愿,牧师。”杰斯低声说:“我相信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奥特兰克城的居民们都不会忘记你们的帮助的。”
牧师笑了笑,说:“恕我直言,你是一位法师吗?”
“算是吧,我现在还是一个学徒。”杰斯道。
“我感觉到你身上有不详的气息,不知道你自己知不知道这件事。”牧师说:“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以帮你看一下,看看你体内有没有隐含的危险。”
“怎么看?”杰斯警惕地问。
“圣光能看清很多东西,先生。”牧师说。
听到这个,格瑞德侧过头来,好奇地望向这边。
杰斯说:“我之前在达拉然的时候受过伤,被黑龙火焰伤过,还有死亡骑士……我的肩膀就是被死亡骑士刺伤的,如果我的体内遗留着这些黑暗事物的侵害,会不会很痛苦?”
牧师说:“只要你内心相信圣光。”
那不更完了?
杰斯看了一圈洞里的牧师们,要么躺着已经睡着,要么正在看书,只有这边还有点谈话的声音。
如果还打算呆在人类世界,圣光就是不可逃避的,杰斯深知这一点,不如就在这里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成色吧。
“那谢谢你了,牧师。”他说道。
牧师摇摇头,将手放在杰斯右肩上,慢慢闭上眼睛。
接着,他开始轻声念诵祷言:“圣光呵,你在高处凝望,这位年轻的学者正等待着你的降临,需要从混乱与黑暗中见证你的指引。”
“请你让他看清自己所受的无形牢笼,并保佑其有坚定的心智,无上的决心,高贵的勇气与一切混沌与秽邪抗争……圣光在上,愿你的力量在我的思想和灵魂中现身,愿我的思维与你的指示一致,让我能以你的名义,把这位年轻人从焦虑、苦痛、迷惘和愤怒的高墙中解救出来。愿圣光庇佑我们所有人前进的道路。”
格瑞德在旁边一边听着,一边微微张着嘴,那只眼睛一点都不眨,就那么认真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杰斯听着牧师的话,在这一会儿他竟然什么都无法思考。
即使是塔隆·血魔挥舞着战锤来到被钉在墙上的他的面前时,他甚至都在想自己如何才能在挨了一锤之后还能勉强活着,还能有办法反击。
但在牧师沉静地祷告时,他竟然脑内一片空白。
然后他才注意到,牧师的手心正泛出温和的光芒,邻近的几个牧师睁开眼睛向这边看来,嘴里轻念着什么,就像是伴随着眼前的牧师一同进行祷告似的。
突然,杰斯感觉自己的肩膀开始刺痛,他瞥了牧师一眼,牧师还在闭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刺痛之后便是一阵熟悉的灼烧感从肩膀蔓延到心脏,他不太想让牧师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只能强忍着。
这股痛苦没有之前在暴风城接受治疗时那么强烈,但也快接近让杰斯喊出来的边缘了。
奥特兰克的风雪,夜晚比白天狂暴得多。
它在洞外尖叫着,咆哮着,像是急切地提醒洞内休息着的脆弱生者,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幸好在他快要忍受不住之前,牧师停下了触碰,收回了手。
杰斯试着松口,尽可能地用舒缓的节奏吸了两下冰冷的空气,冲淡了他胸腔的灼烫。
“奇怪。”牧师说:“圣光没有告诉我你有什么问题……”
杰斯知道,自己无疑是个暗影施法者,而且体内蕴含着从黑龙那里夺走的一些力量和暗影,甚至之前已经遭到了所谓的“暗影化”,而且刚才这么难受……牧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怎么可能?
“如果有问题的话,圣光会告诉你什么?”他问道。
“他会揭示你所受到的污染,疾病。”牧师说:“但是,即便是你都自己说受到了黑暗事物的伤害,我却没有察觉到圣光给予的应有反应。或许你已经恢复,只是有一些并不重要的残留被我察觉,又或者我对圣光的理解还不够深入吧。”
“还不够深入?”格瑞德惊讶地问。
“我们也一直都在学习关于圣光的一切。”牧师说。
杰斯摸着自己发际线上的汗珠,一阵让他头皮发紧的冰凉蔓延,也让他从刚才那阵强烈的灼痛感中一点点冷静下来。
看着这位牧师,他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
“牧师,你知道达拉然出现了活死人吗?”
“被死亡骑士复活的死者,我当然知道。”
“圣光之力在对抗这些不死者的时候,是不是非常有效?”
“当然。”牧师说:“信仰圣光之力的斗士们几乎都嫉恶如仇,而圣光自然会响应他们的呼唤,灼烧这些不死者的血肉,净化驱动他们的秽邪。”杰斯咽了一下口水,说:“那么假设出现了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不死者,要是他崇尚圣光……比如他生前就是一位坚定的教会牧师,死后也没有背叛自己的信仰,那么圣光会再次降临吗?”
“如果他真正坚持着,为什么不呢?”牧师反问。
杰斯有些惊讶,牧师竟然没有先质疑一个不死生物为什么会信仰圣光。
“那么圣光降临的时候,这些不死的圣光信徒不会被圣光灼烧吗?”
“我想会的。”牧师说:“但圣光也一样会回应他们的祈愿,我猜这就是作为那样一个不死信徒的艰难之处,先生。他们将会需要比我们更坚定的意志,更强大的肉体来贯彻自己的信仰,而圣光也只会更加炽热地回应他们,我想,最终他们会在痛苦和重生中获得比生者更加真切的救赎。”
“当然,这只是我根据我对圣光的理解所做出的猜想,我也很难具体地想象一位信仰圣光的不死者到底是什么样。实际上说到这里,我甚至有些羡慕你所设想的这类存在了。”
杰斯心想,这真是个狠人。
要是他的猜测是对的,那日后那些亡灵牧师也是够狠的。
不过与牧师的探讨,也稍微解开了杰斯对自己刚才与圣光相遇过程中的一点疑问。以杰斯的理解,刚才牧师在查看他身体里的所谓黑暗的时候,一定是自己暗影的那一部分受到了灼伤。
但这只是圣光本身的性质对他的伤害,圣光没有被真正的敌意触发剧烈反应,只是在存在的过程中碰撞了与之难相容的能量。
某种程度上来说,跟一位亡灵牧师接触圣光的过程还有些类似。
又或者这不是所谓圣光的“意愿”,而是牧师对杰斯没有任何敌意,所以他所召唤的圣光之力,也没有任何激烈的攻击性。
杰斯目前还不敢说自己了解圣光,他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和牧师的解答去猜测可能发生的事。
无论如何,他也松了一口气。
至少,以后就算是有牧师试图用圣光治疗他的伤害,也不用担心被圣光灼烧成灰烬之类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