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区，早晨，这会儿天有些阴沉，杰斯不是个迷信的人，不过这鬼天气也让他不是很愉悦。他踏在石子路上朝着普瑞斯托的居处快步前行，一路上还偶尔有认得他的人露出微笑，或窃窃私语。
他顾不得这些了，毕竟接下来是非常关键的一步。
昨晚刚跟温蕾萨确定了这两天贵族们没有任何大小聚会，光明大教堂也没有什么祈福，礼拜的活动。也就是说，除非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士身体有恙，否则应该不会拒绝前往城外的邀请。
无论是从酒馆里，还是军情七处那里听来的消息看，普瑞斯托这段时间在暴风城里的表现都相当的亮眼，积极参与慈善事业，与来自暴风王国各地的贵族们积极的互动······好像已经快要把她那个被黑龙绑架的父亲给忘记了似的。
当然，现在在暴风城似乎也没几个人关心达瓦尔·普瑞斯托公爵的死活了，比起一个美丽大方的北方贵族小姐在各处抛头露面，谁愿意天天看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旧贵族站在高处横眉竖眼呢？
不过，仅凭表面上忘记了父亲的死活这一点，也不能完全断定卡特拉娜就不关心她的父亲。毕竟拥有极强的行动力，情绪管理能力是许多优秀者拥有的珍贵品质。
杰斯猜测如果有人质疑这位公主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她应该会拿出这些理由来做辩解的。来到普瑞斯托的居所外面，杰斯往栏杆里随意地瞥了一眼，注意到那位侍女正在清扫落叶。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金属栏杆院墙外面晃过的影子，她停下手里的活往这边望过来，杰斯招了招手，侍女便略显紧张地点了点头，连话都没说一句就一路小跑进了屋内，看样子是去通报自己的女主人了。
这个年轻女孩大概是在暴风城里呆的久了，听到的关于自己的可怕传说越来越多，好像也变得越来越害怕自己了似的。
其实对于这个侍女，杰斯很难说完全不在意。
她应该是个凡人，无论是从肉眼看上去的表现，还是情绪上的体现都是如此，杰斯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普瑞斯托家的侍女的。
希望她能从这次无法避免的碰撞中幸存下来吧，杰斯心里这么想着。到了此时此刻，他倒是盼着这个侍女可能是一头伪装的相当好的幼龙，或者龙人了，这样如果到了最后，他也可以放心地动手。
过了一会儿，卡特拉娜·普瑞斯托迈着急切的步子从院子里走出来，从她呵出的白气能感觉得出来呼气频率颇高，有些紧张，而因为一路注意着杰斯的位置，脚下还差点被略有些凹凸不平的庭院砖石绊倒。
“杰斯·塞索大师。”
她语气里带着一股难以克制的激动，却尽量保持着冷静地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为你祈祷，向圣光，向奥特兰克群山，向提瑞斯法的古代诸灵······你去的越久，我越开始为我当初的请求感到懊悔，那里毕竟是兽人和黑龙的老巢！感谢一切愿意回应我祈求的神明，你终于回来了。”
“不必有这样的负担，普瑞斯托女士。”杰斯裹了一下斗篷说：“这段时间我在黑石塔以及燃烧平原上到处搜寻和调查，确实获得了不少线索。”
“真的？”卡特拉娜惊讶地说：“这真是超出了我的······”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杰斯不太高兴地问。
“不，当然不是。”卡特拉娜攥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说：“这一年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已经让我学会了不对结果抱有期待了，塞索大师······”
“但是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杰斯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知道自从你来到暴风城之后，无数双眼睛就一直注视着这间房子和整个庭院吗？你的起居日常，进进出出被不知道多少人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位公主脸上的笑容微微散去一点，她认真地说：“我能感觉得到，但这些对我来说也并不稀奇，在北方，他们给予我的类似的“待遇”要比这热情的多。”
“但是至少在北方，你不用担心有龙人·······甚至是黑龙混在里面。”杰斯压着声音说：“我前往黑石塔的这趟行动基本只对我能够信任的人公开，而我得到的线索和消息，到目前为止只有跟随我的助手知道。而对于我的一些猜想和联系，连她都不清楚。因为这涉及到你父亲的安全问题，我不能冒任何风险，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卡特拉娜点了点头，说：“我很感激，杰斯·塞索大师，普瑞斯托家族很感激······”
“这倒是没什么，因为达瓦尔·普瑞斯托领主的性命关于很多事情，我必须慎重，也不仅仅是为了那些金币，或者为了帮你的忙，普瑞斯托女士。”杰斯微笑了一下，说：“你有什么保险安全的地方可以供我们进一步沟通吗？”
“在暴风城？”卡特拉娜摇了摇头。
杰斯望了一眼南边的一栋略高的楼房，说：“最好不要在城墙之内，普瑞斯托女士。你初来驾到，或许还不够了解这个地方。这样吧，你知不知道明镜湖？”
“我知道。”卡特拉娜说：“就在暴风城南边，那里有一个瀑布。”
“是。”杰斯说：“在明镜湖的东岸有一栋房屋，红瓦，很容易就能找到，只要你能见到明镜湖，就能看到那个地方。”
他看了一眼怀表，问：“最近你有什么活动要参加吗？已经预订好的约会？”“没有。”卡特拉娜强调道：“就算是有，也远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杰斯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心想这还真是演戏演全套。除了情绪里容易携带的暗影之力无比空虚以外，表现的可以说是几乎没什么漏洞了。
“那么，明天下午在明镜湖见，我会带上我找到的一切线索和证据。另外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没有你知道的一些事情，很难把我现在掌握的线索完全串联起来。”
“我记住了，明天下午，明镜湖。“卡特拉娜说。卡特拉娜肯定会答应，杰斯对此倒是不意外。
毕竟她没有理由拒绝，这个约定关乎达瓦尔·普瑞斯托的性命，而自己是此时掌握着最多线索的，整个暴风王国最了解黑龙的人。
就算她是黑龙伪装成的也是一样，只要她还在认真地伪装，只要她不愿意让别人怀疑，就必须答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杰斯还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接下来，他要先回到家，跟莫洛菲尔交待，然后再返回法师区把约定的时间告诉索拉和温蕾萨。
越过运河大桥的这一路上，他愈发觉得心绪混乱，不自然地想起一些之前的画面。
那个暗炉城秩序之环里被关押的兽人，就是那个企图运送石板的叛军士兵，他曾经描绘过，黑石塔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子，即使是维克多·奈法里奥斯在她面前都收敛了许多狂妄。
似乎那才是杰斯真正熟悉的奥妮克希亚，像是从上辈子的记忆里投射过来的似的。
这个曾经被杰斯以为根本不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凡人形态，与不久前见到的那位亲切的，关心亲族安全的卡特拉娜形成了不小的反差····
慢着·····多疑，猜忌，自我否定。这是外来的暗影之力带来的侵蚀吗？
杰斯不记得自己受过过什么暗影魔法的侵攻，但他不得不对这突然冒出来的情绪警惕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一眼那个奥特兰克公主，又觉得这个容易引起怀疑的动作毫无必要，但越不回头，就越觉得好像那头巨大的古老黑龙已经扇动着双翼来到了他的身后······魔爪伸到了他的头顶。
直到铁门吱呀地挪动，最终砰的一声合拢，然后是一阵阵锁门的动静，伴随着主仆而人轻声交谈着的声音。
中午，把约定的时间告诉了索拉和温蕾萨，然后让莫洛菲尔去矮人区通知了格瑞德，还有寄宿在格瑞德家里的克拉苏斯。
让人相当意外的是，这个看起来高傲的红龙法师倒是对自己住处和舍友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能藏得下自己的凡人形态，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把时间告诉马迪亚斯后，到了晚上，杰斯按照跟厄苏拉约好的拿药时间来到炼金房。一进到地下室，就闻到一股不掺杂任何暗影气息的焦味弥漫在房间里。
之前他制作自己的虚空法袍的时候使用过元素火焰，对这种味道还颇有印象。
埃尔兰和苏伦娜正在大厅里整理着咒语书，卷轴一系列东西，埃尔兰看到杰斯立刻说：“喂，正好，杰斯，我这里有一个咒语·······碰到了点麻烦，你能不能指导我一下？这段时间想见到你和加尔德斯一面真是太他娘的难了。”
“还要等几天，埃尔兰。”杰斯摆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等我解决了手头的麻烦，立刻就来帮你的忙。”
“啊，该死的，谁知道你的麻烦是穿越到扭曲虚空里，还是又飘去卡利姆多。”埃尔兰有些失落地说。
“没有那么远。”杰斯说：“对了，最近两天离南边明镜湖远一点，我是认真的。”
“明镜湖发生什么事了？”苏伦娜问。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苏伦娜。”杰斯说：“等再过几天没什么问题了······你们会知道的。”
“放心，杰斯。”埃尔兰说：“你都不让去的地方没人敢去。”
杰斯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通道，来到炼金房的时候，厄苏拉正在清洗工具，身旁的桌上放着的一个暗色的金属盒。
“你来了，杰斯。”厄苏拉回头瞥了一眼，说：“我还真担心你会采血采出问题，但是要让我真的去你家里看看情况·······我也不愿意出门。”
“所以为了让你安心待在这里，我尽可能地小心了。”杰斯笑了笑，把手放在那个金属盒上问：“这就是我的药水吗？”
“总共十瓶。”厄苏拉扶着桌子说：“加起来总共十一枚金币三十银，我可没有给你算制作费用，材料上也按匕首会的内部价给你算的。”
交付了伊尔加拉之塔的整修费用，再经过暗炉城的一趟旅行被黑铁矮人一通乱宰，杰斯兜里已经不剩下多少钱了。
不过，拿出这些钱，他倒是也不觉得多么肉疼。
打赢了奥妮克希亚不知道能爆多少普瑞斯托家族的金币，打输了······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找来了能找到的人帮忙，不觉得会输。但就算真的输了，那也用不上钱了，不是吗？
厄苏拉数了数手里的金币，微微地抬了一下眉毛，说：“这么多强效火焰防护药水，杰斯，就算是你不是拿来跳进岩浆池里洗澡用，估计也差不多了。你确定自己不需要像上次一样准备一瓶精炼智慧合剂，或者至少是弱效的一点的智力药剂保证一下施法的可靠性吗？”
“上次的还没喝掉。”杰斯说。
但这句话说出口，他又有些迟疑了。
之前在卡利姆多对付黑骑士首领埃瑞丁的时候，他喝下那瓶精炼智慧合剂了吗？
按理说在密库里埋伏他们，杰斯应该做好了一切准备喝下去的。但密库里的堕落梦境似乎干扰了他的记忆，让他一下子也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喝了下去。
“给我准备一瓶吧，厄苏拉，如果用不着的话，我拿回来还给你。”杰斯说。
听到杰斯确实需要一瓶，厄苏拉脸上的神色反倒是迟疑了一下，问：“这次是什么？”杰斯笑了笑，说：“别担心，肯定比不上格瑞姆巴托那次，厄苏拉。”
厄苏拉这下微微舒展了情绪，说：“那，给你算九枚金币一瓶，杰斯。”“先欠着，可以吗？”杰斯小心地问。
“拿着。”厄苏拉点点头，从一个刚刚开封的板条箱里拿出一个金属小盒，从里面拿出一瓶盛着泛着淡绿色魔光的合剂，递给杰斯说：“注意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