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女法师凝视着山峰之后那片正在吞噬天与地的黑暗,眉头紧皱。她转过头来,望向靠在一片冰霜尖刺之间,紧抱着埃提耶什,痛苦地喘息着的另一位法师。
"你感觉到了吗,卡德加,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信任的那个人,那个救也主。我的老师曾经目睹过同样的灾难。"
"如果不是你,艾格文女士..."卡德加咳嗽一声,愤怒地高喊道:"如果不是你狂妄地召唤了污染者,执意地推行你那几乎不可能的计划,为此毁灭了半个洛丹伦,他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法师笑了一声说:"黑暗虚空里无数存在都对这个世界虎视眈眈,而阿克蒙德只是其中一个。"
"就算不是污染者,他也迟早要再次面对另一个即将灭亡的瞬间,一个合格的监护者应该懂得取舍,懂得...决断,知道在一切还没有滑向无可挽救的末日之前,提前将问题解决,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比他还要疯狂,卡德加。杰斯·塞索渴望力量,渴望...掌控一切,因为他想要粉碎燃烧军团,向萨格拉斯复仇,可以说与我怀着同样的目的,只是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了。而你又是为了什么
"你根本不了解他。"卡德加一怔,低了低头说:"信任...因为我熟悉那个人,我跟他一起战斗过。
"够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埃提耶什还给我,我将打破这预言,在一切还能挽回之前.."艾格文冷冷地道:"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我,还没输。"卡德加咬着牙道,
王城之内,燃烧军团的进攻被轻松地撕碎了。
黑暗之潮淹没了成片的房屋,街道,爬上城墙,刚刚还发疯般地从破口处冲进来的恶魔军团这下尽数反向溃逃,城市上空邪绿色的魔魂越聚越多,旋转着朝着最中央那座摇摇欲坠的高塔而去。
木士的双眼已经完全被灵魂之火吞没,乌萨勒斯的魔颅像是重新恢复了血肉,变成一个空洞的魔鬼之面,双眼和半张开的血盆之口里喷射着灵魂与暗影的魔焰。
但就在这时,他感觉无法再编织这口灵魂之井了。
黑暗的潮水从一点点裂开的缝隙里泄露出去,无论怎么挽回都难以修补。
低下头,他望见王城四周的高墙如可笑的积木城堡般垮塌,落下高崖,坍塌进森林。与此同时,城内那仍然屹立着的屋舍,宫殿,教堂,塔楼,石碑也跟着尽数粉碎...
一个巨影自西边溃塌的城墙后显现,他披挂着黄金般的华丽肩饰,面容如同圣像一般庄严,碧蓝的皮肤上没有一丝一毫其他军团成员一样的魔纹,完美得像是名匠切割光滑的宝石。
如果不是那对燃烧着的邪火魔眼,几乎没有人能将他看作一个恶魔,他看上去就像是先知维伦的孪生兄弟,一位地位崇高的艾瑞达贤者,但要更年轻,也更不容置疑。
即使是之前与伊瑟拉女王正面交锋,他此时看起来也好像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动摇似的,一如他刚刚降临到艾泽拉斯时一般完美。
但就算是强大如污染者,也在此刻皱了皱眉头。
他轻易地抹平了整座凡人的城市,但却无法摧毁那座黑色的高塔。
它就那么挑衅般地屹立在那里,像是一个企图反抗牧羊人的倔强畜生,甚至还敢低下脑袋将犄角对准这边。
"原来如此,乌萨勒斯·..·萨格拉斯一直对其流落在外十分在意。"
阿克蒙德微笑着低声道:"他希望基尔加丹早点将这个东西找回,要么就将其摧毁。可惜,我没有基尔加丹那么有耐心。
艾瑞达人抬起右手紧紧攥拳,眼看着王城中央,暗影风暴自虚空汇集而来逐渐聚成一个个黑暗的利爪将高塔死死困住,越攥越紧
高塔之内一切事物都变成了黑白色,索拉痛苦地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盘绕在外墙的暗影撕扯着她的精神,但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她的血肉和皮肤。
因为另一股力量正像是铁索一般紧缚着这些利爪,一点点将它们掰开。
大地开裂,喷射出暗影的迷雾,运河里流淌的河水已经完全变成浓黑色,两股黑暗之力扭曲之际,目光所及之处已经完全见不到任何颜色,森林枯萎得像是灰色的废土上一片干枯的虫尸,丘陵宛若坏死的皮肤上肿胀翻皮开裂的溃伤。
"就这些了吗,阿克蒙德?"
杰斯冷笑着,他的声音在这嘶吼着吞没一切的末日风暴里几乎传不出多远,但他知道,那个艾瑞达人一定听得很清楚。
"你以为你是谁。"阿克蒙德向前一步,他凝视着那个黑塔之尖几乎看不清楚的魔影低声道:"你只是个寄生在萨格拉斯力量上的蛆虫罢了,你一切法力尽数来源于它,而你本身的存在毫无意义。
"那就杀死这个蛆虫。"杰斯抬起紫红色的魔眼,紧盯着这个巨人道:"你做不到吗?还是说你也是一样?寄生在萨格拉斯力量上的..."
污染者那一直没有变动的神色突然抖动了一下,他再次向前一步左手握住高塔,大地随之一颤,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天地变色,血一般的魔光再次染红了一切。
好,等的就是这个
木士怀里的灵魂之歌突然泛出纯净的紫色光亮,纯粹的绝望,正聚于此处。
望见那光亮,阿克蒙德迟疑了片刻,他认得阿塔玛水晶的碎片,这是艾瑞达人追寻了数万年的至宝。
但他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因为他见到术士的双眼也被染成了血色,没有人可以抵挡在必然的死亡面前,无论是泰坦的造物,扭曲虚空里行走过的一切...
也包括他自己。
更加灿烂的血红扩散开来,成千上万的恶魔,以及领导着他们的恶魔之王们,乃至对面,正在达拉然城内外与恶魔军团奋战的联军,矮人,精灵,巨龙们都纷纷抬头注视着这一幕。
瓦里安·乌瑞恩提着剑喘了几口气,他先是回头望向暴风城的方向,又再次看着那片突然蔓延出来的血红咬了咬牙。
联军之后,不远处的维持着圣光结界的先知维伦也注意到了同样的异象,他慢慢闭上眼睛,嘴唇微微念诵着什么。
维克·塞索掀起头盔的罩面用腋下夹住长剑,拉拽了一下手里的缰绳要阿尔娜停下脚步,母马朝着奥特兰克山峰的另一边嘶鸣了一声,像是在呼唤着谁似的,他只觉得心里一紧。
正在救治伤员的亨妮·塞索禁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眼角渗出泪水,但她没有放下手上的工作,而是低声念叨着"圣光保佑"继续帮着身边这个年轻的伤兵用绷带缠住伤口。
达拉然城内,厄苏拉·德林和身旁的几位肯瑞托炼金师被突然到来的震动惊得停下手里的工作外出查看。望见满天的血红,她突然感觉脚下一软靠在墙上。
正在达拉然的宝库内维持达拉然之眼法术强度的艾米·马林用力喘了几口气,像是法力已经衰竭,一位肯瑞托法师立刻接替了她的位置。
东威尔德与提瑞斯法交界处的高墙壁垒旁,埃尔兰·杜德摩尔,苏伦娜·凯尔东,嘉莱恩·艾罗和"黑爪"加尔德斯忧心地互相对视,但谁也没有说出什么。
在他们身边,通往王城的大道上,斯坦索姆的援军,斯托姆加德由达纳斯·托尔贝恩将军率领的红衣骑士们,以及奎尔萨拉斯的日怒军团正浩浩荡荡朝着那片血红而去,摇曳的蓝凤凰旗,阿拉希拳旗与洛丹伦的白旗尽数被染成不同深度的红色。
暴风城的光明大教堂,血色的天幕染红了一切,广场上的人们望着这一幕有些慌乱,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摩根·拉迪摩尔紧抱住自己的惊魂未定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低声为那个远方的朋友祈祷着。
荆棘谷海角的大船上,地精收藏家和他的炼金师朋友抬起头来茫然地注视着突然变红的天空,低声讨论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藏宝海湾的高处,一位阿曼尼女祭司走出山洞来,脸色严肃地抬头,思考着这一切是不是与之前听闻的北方灾难有关。
艾格文正引导着一道凌厉的奥术锋刃打算给予眼前的对手最后一击,却因这碰撞到一起的两股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怔住了一瞬。
但只是这一瞬,就足以让卡德加和他手上的埃提耶什抓住绝地反击的机会..
乌萨勒斯的表面血肉被吞噬万物的血红魔光撕开,犄角被扯断,颅骨开裂,但仍然疯狂地狞笑着。
污染者难以置信地退后几步,他的心口已经被灼成血红,黑暗的不谐血线从这里扩散到整个上半身,甚至脖颈,腰间...眼中的魔焰开始闪烁,嘴唇逐渐颤抖。
"···.你绝不可能,掌握我的魔法。"
没错,我根本不会你的魔法,我也不需要掌握它,阿克蒙德。杰斯想要得意地喊出来,但却已经说不出口了。
黑塔开始倾倒,晦暗的明影自他周身飞散,他的法砲,靴子,包裹,束带皆数烧尽,那放杯表也在他眼前崩碎化为飞沙。
然后,是他的血肉。黎明到来了,但,这里也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如果他还有嘴,还有嘴唇的话,他想要笑一下以庆祝这一刻。这一路走来的难以言说的一切,终于走到尽头。
由他开始,由他完结。这就是所谓的自由么?
不,还没有,我的主人,嗯,前任主人。差一点,可惜,但还没有··
冥冥之中,一个幽蓝的魔影向着他伸出手,直到视野里的一切落入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