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杰斯希望自己干脆赶紧死了算了。
但很快,他就用所剩不多的意识努力地将这个想法压制下去。
他不能死!
不能死……
但确实是,太疼了。
杰斯想要用手去摸什么地方,稍微心理安慰一下疼痛处,但他既无法动弹,也根本不可能做到摸住什么地方,因为全身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撕扯。
浑身到处都涌出粘稠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湿湿的,热热的,他有种强烈的想要用手去擦一擦的欲望,但无法动弹。
疼到发冷,疼到发热,疼到他想要努力地伸伸腰,哪怕是挪挪眼睛……只要能动一下。
但是,无法动弹。
他应该想到的,在用生命换取暗影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过去换一次都难以承受,现在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在那个恶魔之前换了多少次了。
我还能忍,他心里默念着,该死的,要忍不住了……当时痛快是真的痛快,现在痛也是真的痛。
杰斯想用力喊出来,但嘴巴不停使唤,喉咙也不听使唤,粘稠的事物好像堵住了他全身的通道,嘴巴,血管,鼻子……
不知道多少次疼的失去意识,又恢复意识,他感觉似乎有许多人影在眼前晃着,这些人影似乎都在想尽办法折磨自己。
他就像一个被摆在炼金房里的怪物,这些人正打算拿自己做什么可怕的测试。
有那么一会儿,杰斯心里开始愈发地憎恨这些人,他想要把这些人全都干掉,停止他们对自己的蹂躏,但是他做不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显现,它与其他的影子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一片太阳晒暖的湖水。
那个影子向自己伸出手,杰斯有种感觉,只要牵住它的手就能摆脱这一切似的。
他只要抬抬手……
这是死亡吗?
死亡已经找上门来了吗?
不对,不……
这个模糊的影子仿佛一整片暗色的星空笼罩着他意识里的一切。
不行,杰斯想要说,不行……
他认清了暗影的面貌,努力地把手缩回来,拒绝着这片混沌的靠近,直到……
直到……
直到睁开眼。
他望着上方的一根根木梁,发了一阵呆。
毯子压在身上,一盏奥术魔灯挂在脚边的架子上。
狭窄的房间里有些发冷,他努力地坐起身,却突然浑身一阵疼痛不得不又躺了下来。
这是一间相当普通的小卧房,让杰斯想起自己在法师区的公寓,收拾的还算整洁。
缓了一阵后,他试着慢慢坐起身,这次要顺利得多,没有那么疼了。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灰色的衬衣和亚麻裤子,之前的法袍,衬衣,帽子,都不见了。
碧空之歌……我的碧空之歌。
该死的,他走下床却觉得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扶着旁边的桌子才站起身。
剑和法杖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厄苏拉送给他的药包。
杰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比熟悉的模样瘦了很多,骨头撑着皮肤,看起来像个厌食症患者。
更加骇人的是上面布满了疤痕,有孔洞,有撕裂……
他吞了吞口水,几乎无法相信这是自己的身体,摸了摸自己的脸,也都是顶着脸皮的骨头。
掀开衬衣看了看胸口,肚子,也是到处都是撕裂一样的伤疤,而且还有绷带绑着的地方,里面仍然还有些隐痛。
杰斯一瘸一拐地走近房门,撑着墙试着伸手拉了拉门,房门竟然轻松地就被打开了,他本来以为……
面前的通道里站着一个穿着肯瑞托紫袍的法师,他看到杰斯后立刻握住了手里的短剑。
他似乎有些面熟,杰斯感觉不知道在哪见过这个人,可能是在战场上,可能是在法师塔里,应该是在战场上,他可能是一位战斗法师。
不过无论如何,杰斯都想不起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那个法师才说:“你终于醒了……但是按照命令你现在不该出来的。”
“这里是哪?”杰斯努力从嘴唇里挤出这几个词。
“守望堡。”法师说。
杰斯点点头又把门合上,扶着墙挪回床上。
至少不是恶魔在看守着自己,他稍微安心了那么一点点。
对于门外那位法师的态度,他不意外。
做出那种事,尤其是在无数联盟的士兵面前,还有那么多法师,圣骑士,牧师和游侠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堂而皇之地拿一枚暗影流星砸人。
想到这,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口的袋子,发现怀表也没了。
当然没了,衣服全换了,房间里干净的要命,自己是被彻底撸秃了。
这时,他听到外面有说话声,这门的隔音相当好,听起来声音像是很近,但听不清楚是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马林站在门口望着这边,杰斯感觉他比之前还要消瘦和虚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
杰斯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意味着什么,要宣判什么对自己的处罚吗,死刑?无期徒刑?像后来被揭发了死灵魔法研究的克尔苏加德一样被放逐?
现在杰斯心里一团乱麻,就像是刚在班里打了架,看着班主任气势汹汹地来到现场一样。
“塞索先生……”马林停顿了一下说:“你已经在三个星期前战死在守望堡的法师塔之下了!”
杰斯怔怔地看着老法师盯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了。”
“杰斯·塞索是联盟的英雄,守望堡的拯救者。”马林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最后一刻他牺牲了自己,消灭了恶魔之王阿兹格斯,彻底摧毁了恶魔继续北进的意图。”
“黑暗之门已经被关闭了,洛萨之子和远征军的其他士兵们为了保护整个艾泽拉斯,为了彻底阻断恶魔入侵的窗口留在了另一个世界。”
“塞索先生以及不可计数的在守望堡的城墙之下为了阻止恶魔污染这个世界献出生命的保卫者们……会被整个洛丹伦联盟永远地记住。”
说完之后,马林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那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杰斯看了看自己的手说:“这些伤口是怎么回事。”
“你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就像一个被暗影吞噬的尸体。”马林面无表情地说:“最开始很多人都以为你是那个魔法的受害者,而不是施放者。”
“当然,众多法师都在法师塔上目睹了整个过程……”
希尔瓦娜斯将军的一瓶太阳之井的井水没能彻底治好你的伤情,后来经过了许多牧师,还有奎尔萨拉斯的自然学家的帮助,才终于稳定住你的情况。
“按照逐日者王室的顾问,高级植物学家弗雷温的话说,那时候的你就像个被摘掉了心脏的恶魔尸体,而不像个受伤的人类。”
“他们为什么要救我?”杰斯问。
“当然要救你。”马林说:“守望堡里没有一个人希望你死去,每个人都想要把你救回来,啊,没错,是的,你的魔法确实吓到了很多人,我知道有很多人担心你醒过来之后会做什么。”
“毕竟兽人战争刚刚过去三年的时间,人们还对暗影之力和恶魔心有余悸,无数人还处在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之中,我的好学生。”
杰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疤,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老法师说:“现在,你是不是该跟我讲讲关于那些魔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