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加带着杰斯走进一条狭窄阴暗的甬道，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股潮湿的腐败味道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这类臭味并不那么令人厌恶，毕竟在一个空间和时间都被扭曲的黑暗塔里，能闻到一些称得上是正常的味道就已经很难得了。
两个人类都走得很慢，尽管这里安静的像是刚才的奥术旋涡，浓雾里的阶梯，燃烧巨龙的爆炸像是从来没发生一样，但对于杰斯和卡德加来说算是劫后余生，身心俱疲。
莫洛菲尔虽然是个恶魔，只要法力耗不尽就没有疲惫可言，但一路上也是显得有些警惕，甚至可以说略有些紧张。毕竟，扭曲虚空里没有哪个恶魔在见证了萨格拉斯的力量还能保持冷静的。
"你有没有受伤？"卡德加转过头来问。
"感觉上没有什么严重的伤。"杰斯摸索了一下身上说："有些疼，但我想应该没有大问题，而且刚才我已经喝了一瓶治疗药水了。感谢你的魔法护盾。"
"我的魔法没有那么重要，最关键的是阿坎纳苟斯引爆那些力量的目标不是我们。"卡德加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拉了拉领口说："我们刚刚是从字面意义上的黑暗泰坦的怒火当中活了下来，你意识到了这个吗？"
"我还在消化这个概念。"杰斯说。
"我这会儿也在消化另一件事。"卡德加说："那就是，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一头蓝龙的？他自称阿坎纳苟斯，这确实是一位古老而强大的蓝龙的名字。"
"但是，我记得连卡拉赞里的居民讲述这个传说的时候都没有提到他死前到底是哪一类龙。而作为一头蓝龙的特征，皮肤和鳞片的颜色，身上的魔法水晶，在恶魔之王注入的烈焰里都不存在了，至少我根本看不出来，我想知道你是凭什么判断的。"
"我也不知道他真的是一头蓝龙。"杰斯说。
卡德加指了指杰斯腰间的剑鞘说："那你选择展示碧空之歌。"
"连萨贝里安王子都会选择给这把剑一个面子，卡德加大师，而他是死亡之翼的儿子。"杰斯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腰，说："我想着不管他生前是一头什么龙，如果他还保留有自己的意志，那就应该凭借这把剑清醒过来，明白我们是他的盟友。甚至想起自己来到卡拉赞是做什么的，想起自己的敌人本来是谁。"
卡德加缓缓地点了点头，扶着旁边的墙歇了口气，说："所以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麦迪文是消耗自身的生命精华点燃了他的灵魂？我在卡拉赞的图书馆里都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手段，恐怕是萨格拉斯本人才掌控的可怕咒语。"
"这不是你说的吗？"杰斯解释道："你说这头龙本身就占据着麦迪文的一部分生命，你说他可能是这座塔的意志的体现，甚至可能是萨格拉斯的一部分法力。"
"另外，我自己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你还记得那些以他的尸骨碎片复生过来的不死土兵吗？我感觉到驱使着他们行动的力量与莫洛菲尔极其的相似，恶魔之力，生命之力..所以我考虑驱使着这头龙行动的法力可能也是某种以生命为燃料的恶魔烈火"
卡德加观察了一会儿旁边的魅魔，像是想要反驳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
最后他又转过头来说："你来过卡拉赞。"
莫洛菲尔的视线从卡德加身上平移到自己的主人身上。
"如果我来过，还能活着出去吗？"杰斯问。魅魔的视线又挪了回去。
"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杰斯，我这绝不是什么审判。"卡德加说：" 这些年里，数不清的外来者，例如肯瑞托的法师，其他地方的野法师，胆大的冒险家，财宝猎人，甚至兽人术士，古拉巴什探险者，都尝试过进入卡拉赞，你在这其中一点都不突兀。而且我也完全不意外凭借你的本事能活着再走出来。"
"无论你信不信，我对这个地方的了解也十分有限。"杰斯继续道：" 其实我也是在赌，赌我猜的准确，赌我的方式能成行，卡德加，就像你打算把这个已经撕碎的阶梯重新拼凑起来让我们走一样
"这本来不是什么赌博，毕竟谁都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一头如此可怕的不死怪物。"卡德加说："我已经完成了那个阶梯，而且你也解决了那些虚空生物，本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的....只要爬上去，图书馆就离得很近了。"
"我知道。"杰斯说。
大法师叹了口气说："我不想去另一边的宴厅，不想跟那些死去的人打交道，因为一切都可能会变得无法预知。但如果早知道这里有一头燃烧着麦迪文法力的互龙等着我们，我宁可一进来先去台上给整座塔里的鬼魂表演上一段."
"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的运气不错。"法师推开一扇小门说："这对于在这座塔里冒险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点。"
说着他又瞥了一下杰斯手里的东西说："那柄恶魔骸骨制成的法杖很不一般，杰斯，十分强大。"
"多谢。"杰斯点点头，然后将乌萨勒斯重新包好。
门后是一个颇为宽敞的走廊，大青黑色的石柱，石柱上金色的纹饰，脚下规整的方形大理石地砖，整个风格显得华美又庄重，与刚才那毁损严重的地堡般的厅室简直是天差地别。
顶上挂满了装饰的吊灯，门旁如同花枝般的金属灯柱，其上的奥术火焰将这里照的十分明亮，让从黑暗的阴影，漆黑的雨夜里折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杰斯禁不住眯了眯眼睛。
忽然，杰斯仿佛看到了一群穿着华丽体面的男女从走廊里有说有笑的走过，这是一群....鬼魂？
但这些人的样貌如此清晰，形体如此真实，他也感觉不到任何死灵气息的存在。如果不是在卡拉赞，他肯定会毫不怀疑地把这些人视作是真实存在的活人。
唯一能佐证他直觉的就是手中的乌萨勒斯，它的饥渴和狂躁几乎已经能让杰斯直接感受到了。刚才在那道楼梯上临时抽取来的灵魂之力大部分被转化为了古尔丹之手的力量，它的胃口还远远没有被满足。
"你能看到吗？"杰斯小声问。
"当然能。"卡德加低声道提醒道："但你可别想着在这里制作什么灵魂碎片，杰斯。"
"我当然知道。"杰斯说："但是我没有喝下什么侦测灵魂药水，也没有什么看清灵魂的咒语，为什么能....."
"在卡拉赞里我们才是幽灵。"卡德加说："我们才是行走在那个不真实位面里的存在，而他们才是这里的'人'。"
杰斯琢磨了片刻这番话，大法师已经提着法杖贴着墙边往那边的大厅入口处去了。
走廊的尽头传来阵阵羽管钢琴的清脆响声，离得这么远听得有些模糊，但杰斯却觉得旋律有些熟悉。
但伴随着这乐声，听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阵阵笑声，欢呼声，再加上眼前这熟悉的场景，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回到上辈子那个时候。
他真心希望，这阵恍惚不是卡拉赞的魔力带给他的幻觉。
"我们得跟着这些幽灵溜进前面的大剧院里去。"卡德加指着其中一群样貌年轻的人类贵族说："从剧院的后面有一个阶梯可以通往上面的展厅，展厅有一条路可以进入图书馆。"
说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希望这条路能顺利一些."
"请慢，几位客人。"
一声有些空洞的喊声从旁边传来，卡德加不高兴地咬着牙倒吸了一口气。
杰斯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一个穿着紫蓝色华贵长袍，比晚宴上暴风城的高阶贵族们更有派头的侍者正无声地接近。
然而他的脑袋是个漂浮着的骷髅头，双眼是燃烧着的暗黄鬼火。这位侍者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但杰斯完全感觉不到他有什么任何情绪，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因此难免的有些心里没底。
"今天的演出只对受到邀请的贵客开放，三位客人。请向我展示主人的邀请函，或者证明你们的身份，否则我必须把你们作为不怀好意的入侵者进行处理。"
卡德加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从手上拿下那枚肯瑞托大法师徽记展示给骷髅头瞧了瞧，问："这是否能够表明我的身份，尊贵的先生？"
"来自达拉然，肯瑞托的大法师，当然。"髅头恭敬地低了低头，又看向杰斯。
杰斯拿出自己的宫廷法师徽记递给侍者，他燃烧着的双眼亮了一下后说："莱恩·乌瑞恩国王陛下的魔法顾问，请原谅我的冒犯，你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
"非常感谢。"
两个人刚想过去，骷髅头又拦住他们说："稍等，还有这位...恶魔女士。"
杰斯将她一下搂在怀里说："她是跟我来的，我的...伴侣，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是这样，没有任何问题。"骷髅头低着头退了一步说："请进吧，三位贵宾。"
杰斯跟着卡德加一起强作镇定和优雅地溜进幽灵的队伍当中，莫洛菲尔跟上来，歪头凑到杰斯耳边说："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亲爱的，我是你的什么？"
卡德加搓了搓被烧没了一半的胡子，斜着眼睛瞄了两个人一下。杰斯注意着周围的鬼灵客人悄声说："差不多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