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卡的化身崩塌的碎骨已经洒遍了整个牺牲之池，朦胧的天井里下起了血雨。
这血里饱含着数百年间无数死去的巨魔，巨蛇，或者其他牺牲者，最后是绿龙们的仇恨，怨念与不甘。
这些情绪如此接近实质，以至于像噩梦中一团漆黑的模糊阴影压的人喘不过气。
所以，杰斯的神色不怎么轻松，温蕾萨呼唤着索拉和格瑞德叫他们来帮忙把杰斯带离这里，至少先避开这血雨。
化身已死，幸存下来的哈卡子嗣们也纷纷逃离。没过多长时间，整个阿塔哈卡神庙之中除了哗啦啦的血水之声，安静的像是一片被遗弃的古老废墟。
绿龙飞到附近，抓起所有人飞进附近的一座廊厅里躲开这腐蚀之雨。坐稳了之后，杰斯抹掉脸上溅上的血水，仰视着索拉在一片梦境的光华里恢复精灵的模样。
“再忍一会儿，杰斯……”
她闭上双眼，举起统御法杖用力往地上一砸，伴随着猛然闪烁的奥术加持，一阵月色般的辉光将通道照亮，杰斯顿时感觉之前那股从梦境帷幕里带出来的怀疑，痛苦，悲伤等情绪被一扫而空。
清凉的风吹散了腐臭与腥气，甚至连地面都显 得不再那么滑腻肮脏了，然而随之袭来的就是火辣辣的剧痛，肚子，双腿，手臂，手腕……
不过，杰斯并不厌烦干脆直接的疼痛。对他来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些痛苦往往都意味着好事，自己的身体还愿意忠诚地向你的意志报告损伤情况，总比全都为他人所控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感觉怎么样？”索拉睁开眼睛问。
“再好不过了。”杰斯说着笑了一下，然后疼的呲了一下牙。
“还有没有自然防护药水，温蕾萨？”索拉望向坐在旁边的温蕾萨说：“要是能给他再喝一点就更好了，我能感觉得到这里的空气还有一点微弱的毒性。”
“没有了。”温蕾萨掏了掏包说：“刚才喝了很多，至少我这里是没有了……”
“让我自己稍微缓一下就好。”杰斯说。
索拉点了点头，但神色上还有些不放心。
温蕾萨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座通道，然后说：“刚才哈卡现身的时候……我感觉这座神庙都要倒塌了，现在看起来好像还很稳固。”
“即使是伊瑟拉女王的魔法都没能毁掉这座神庙，甚至它还大致保存了完整的结构。”索拉抚摸着墙上的古拉巴什浮雕说：“这些巨魔对夺灵者的信仰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定，光从这座神庙的规模和质量上就能看得出来。”
“那就是那些邪枝巨魔们嘴里的夺灵者，血神哈卡？”格瑞德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怀疑自己的力量，我很难相信……”
“传说中哈卡的本尊被五彩斑斓的羽毛覆盖，他的心脏比钻石还要闪耀……”索拉低声说：“我想，阿塔莱最终也没能把它真正召唤到这个世界上来，这只不过是被哈卡的一部分神力灌注过的一副躯壳，一个化身罢了。”
杰斯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记得，召唤哈卡本尊需要的那枚远古之卵，需要经过索拉提到的这一部分神力的灌注，才能真正为哈卡的崇拜者们所用，让哈卡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
如今那枚远古之卵还在大陆另一端的辛特兰，自然是不可能在哈卡化身的溃败中受到灌注。
而召唤这座化身已经用尽了整座神庙的力量，短时间内没办法再进行召唤了，也就是说……像游戏里那样在祖尔格拉布召唤哈卡真身的仪式，基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这些力量都已经落进乌萨勒斯的嘴里了。
想到这，他略微安心了一些。
毕竟在与暴风王国决战之前，古拉巴什多多少少还算是存留了一点这个万年帝国的影子。他们一直记得这层血仇，到时候一旦将哈卡召唤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想的肯定也是进攻暴风城，把整座城市的血和灵魂献祭给夺灵者。
这趟阿塔哈卡之旅，他考虑到或许要对付绿龙亲王伊兰尼库斯的阴影，但几乎没考虑过要跟哈卡的化身这样交战。
更没想到被他们提前这么一搅合，预言者迦玛兰亲自召唤出来的哈卡之化身竟然这么恐怖。
杰斯瞥了一眼温蕾萨手心里攥着的耳坠，要是因为担心扭曲的梦境而没有用他躲避绿龙人们的巡逻，恐怕他还发觉不了被隐藏在现实之后的灵魂之焰。
到时候会落到什么下场，真是难以想象。
“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格瑞德问：“为什么最开始我们根本就没法动他一分一毫，最后它却变得那么脆弱？”
他看了看温蕾萨，又看了看杰斯，最后又看向索拉。
索拉望着杰斯什么都没说，但杰斯知道她目睹了一切。从自己进入帷幕，浇灭火焰，一直到的化身哈卡被迫进入现实……因为她是此时整个神庙里唯一一位能看穿帷幕的存在了。
“你要问杰斯。”温蕾萨说：“我也不知道。”
杰斯试着解释道：“我感知到哈卡的化身通过绿龙的力量把自己的弱点隐藏在一个梦境位面里，就像是……”
“就像是守护者斯卡维尔的宝库。”索拉瞥了一眼地上的乌萨勒斯，补充道：“但规模要大得多。”
杰斯点点头说：“所以只要破坏了那些火焰，就能打破它的‘不灭’。”
“灵魂火焰。”格瑞德明白了什么似的说：“你说的是我们躲在帷幕里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奇怪的火吗？坦白说，我根本没有把它跟那个怪物联系起来。”
“你总听到那锣声了吧。”杰斯解释道：“当我们还没有击破梦境之力的时候，那些紫色的火焰根本就不存在，当锣声出现的时候，那些火焰也随之出现了。当最后一声锣响后，那个化身也跟着现身，所以我才会怀疑哈卡的召唤与那些火焰有联系。”
温蕾萨惊讶地看了看杰斯，问：“你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考虑到这些的。”
“谁叫那些哈卡的子嗣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他们都去追索拉了。”杰斯望向旁边的绿龙说：“给我留出了空间思考该怎么办。”
“没准是因为他们觉得你是自己人。”格瑞德瞪着眼睛说。
杰斯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格瑞德看着他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温蕾萨也忍不住笑了两声，然后说：“毕竟索拉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绿龙了。”
“或许是因为我尝试驱散了它的心灵魔法。”索拉攥紧了脖子上的意志之链说：“我试着帮杰斯从它的幻象压制了解脱出来……立刻就被无数风蛇围攻，它还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东西。”
杰斯注意到那条锁链像是被烧红了一般发着亮，此时肯定滚烫滚烫的。大家默契地没有好奇到去问哈卡到底说了什么，他知道，每个人肯定都经历了一些自己不想经历的幻觉，或者低语声。
“他肯定是觉得早一点把你干掉，就能尽快用魔法把我们的脑子弄坏。”格瑞德耸耸肩说：“虽然我感觉自己像是亲手打死了那个所谓的化身，但听你们这么一说，又好像我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我也只是想办法找到了他的弱点，至于打破之后怎么处理它，我也不知道。”杰斯向后倚在墙上说：“谁知道你能嚣张到直接跳到他脸上砸他的头呢？”
格瑞德摊了摊手说：“这本来就是我该干的，就像你要负责去处理那些黑魔法的问题一样。”
“确实是这么回事。”杰斯说。
他能感觉得出来旁边索拉心里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只是不想显得自己要质疑什么，或者出于大家都愿意互相信任，所以没有问。
“尽管这座神庙看起来依然稳固，但我们也要尽快离开这里了。”索拉问：“杰斯，你能走路吗？”
“我能走。”杰斯说：“但是你的父亲呢？我指的是，伊兰尼库斯亲王。”
“召唤哈卡牺牲了整座神庙里的所有绿龙，杰斯。”索拉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伊瑟拉女王的配偶。”温蕾萨惊讶地问：“你确定吗，索拉？”
“我会把这里的一切告诉伊瑟拉女王。”索拉轻声说：“我们阻止了哈卡的降世，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这正是亲王以及跟随他的整个军团想要达成的目标，其他的……”
“先别下定论。”杰斯扶着墙站起身说：“想想看，要是伊兰尼库斯真的任凭迦玛兰把他的灵魂和血肉注入了哈卡的化身，我们绝不可能活的下来，其所掌控的力量绝不止这些，他一定还在这座神庙的某处。”
“是啊，索拉，先不要灰心。”温蕾萨望向外面说：“现在这座神庙里的巨魔和风蛇已经没有组织了，那些本来打算干掉我们的龙人也都倒下了，不趁着这时候仔细找找吗？”
格瑞德说：“更何况我们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跟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打了一架，你总不能让我们空手回去吧。这些阿塔莱巨魔说不定保存着不少好东西呢。”
“有道理。”杰斯看着他说：“你不说我都忘了。”
“但是有这里的黑暗力量的影响，你会很难恢复，杰斯……”
索拉低着头说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想要把意志之链摘下来还给杰斯，又被杰斯拦住。
“戴着它，索拉，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出什么问题，不是吗？等离开这里再给我吧。”杰斯说：“我有红龙女王的力量庇护，没那么容易出问题。”
索拉仍然有些疑虑地点了点头，格瑞德摇着食指说：“这头绿龙的气质与我们的队伍格格不入。”
“没什么人愿意跟你一样气质。”温蕾萨斜着眼看着他说。
两个人拌了几句嘴，杰斯笑了一声，几个人收拾检查一下行李，准备继续往神庙更深处探索了。
这时，他注意到矮人后面的莫洛菲尔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该把刀还给我了吧，主人？”
杰斯点点头，将那把还沾着自己血的短刀递过去。
莫洛菲尔接过刀来，舔掉刀上的血眯起眼睛神秘的笑了一下。
这不是那种品尝主人体液的时候变态，或者满足的笑，而是一种想要看主人玩什么把戏的笑。杰斯知道她在怀疑什么，自己在还没有找到温蕾萨拿耳坠进入帷幕之前，就找她要了带着哈卡子嗣之血的短刀。
她肯定在怀疑自己是怎么看到那些灵魂火焰之前，就想到要用这些血去浇灭什么东西了。
不过杰斯也只是给了她一个没什么特别含义的无辜表情，反正这两个恶魔也对揭穿他毫无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