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插着的食人魔兽皮旗帜被推倒，暴风城的蓝底狮子旗取而代之，在晨间微风里轻轻摇曳。
如果不是阳光这时照进山谷，杰斯都没意识到这个地方已经离暮色森林有一段距离了。当然，也可能是与卡拉赞的黑暗能量逐渐衰弱有关。
从乌鸦岭来的士兵们正在几位军情七处探员的引领下清点死去的食人魔数量，以及山谷和山洞里的人类尸骨。
不少士兵路过时都会朝这边偷瞄，想要看看这个魔法的主导者的模样。
他们大都是从乌鸦岭赶来的，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次军情七处组织的行动只是一次试探、侦察，最多给予扎克乌尔一次报复性的警告，作为对最近一系列劫掠行为的有力回应。
谁都没想到，可能甚至连马迪亚斯本人都没想到，这一道魔法竟然将整个山谷的食人魔抹掉了。
当然，一些角落里还藏匿着胆小的，或者负责守卫裂拳财产的食人魔幸存者，所以各处时不时还会传出吼叫呐喊的动静，随后就是食人魔的痛苦闷哼，或者用怪异的通用语求饶的喊叫。
所有裂拳术士都死在了仪式里，因为这些家伙也是对术士们的古尔丹魔法最感兴趣的，所以一个都没跑掉。裂拳督军的顾问奥尔格利尔也是其中之一。
裂拳督军本人死状凄惨，灵魂之井的仪式刚开始时，他跟几个精锐食人魔蛮兵最先想要朝着杰斯发起冲锋，也最先被灵魂之井的力量击倒。
扎克乌尔已经变成一堆发黑的干尸，只有身上覆盖着的那一堆受到严重暗影腐蚀的拼接铠甲，还有那枚相当独特的兽人督军头盔能够明显地标识身份。
马迪亚斯·肖尔走到面前，他瞄了一眼不远处两匹正在拖行食人魔尸体的战马，抬起短剑指着山谷外面的南边说：“我们有探员看到七八个左右的食人魔逃往南方，虽然我相信这些食人魔大概是没有胆子再返回暴风王国的国境了，但我还是得把这件事报告给国王陛下。”
杰斯正坐在洞穴旁的一个石头上记录着刚刚施法的感受和要领，这时抬起头顺着马迪亚斯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说：“看样子在荆棘谷里也有食人魔的部落存在，他们大概是投奔他们那群同伙去了。”
“希望如此，连狡诈的血环兽人在荆棘谷里都活不下去，更别说这群食人魔了。”马迪亚斯随口附和着，他停顿了片刻，余光瞄着杰斯手里的笔记说：“你知道我要交给国王的报告里……食人魔残余的事肯定不是重点。我必须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陛下，我指的是，我们与食人魔的会面，当然更重要的是你的仪式和我所见到的这仪式的威力。”
他抬起头观察了一下略显苍白的天空继续道：“我想至少这咒语没有让这里跟暮色森林的黑暗能量连成一片，所以环境的破坏方面或许可以简化一些。”
“我知道，肖尔。”杰斯说。
马迪亚斯把剑收回鞘里，表情有点僵硬。他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不远处一直紧盯着他的莫洛菲尔，说：“你是陛下的好朋友，我指的可不是那种国王和顾问之间的朋友，而是真正的朋友。而且他对你能召唤的黑魔法有一定的预期，我想他应该会理解的。我觉得你和我肯定都希望陛下能够尽可能了解王国境内发生的每一件事——从布莱克威尔家的儿子结婚，到眨眼间吞噬了一百二十一个入侵者的灵魂，摧毁了食人魔部落的恐怖魔法。”
他递过来一个钱袋说：“二十八枚金币，七枚银币，按照当下在洛丹伦银币兑换金币的比率给你换的。当然，督军扎克乌尔和他的两个忠诚跟班，还有那位顾问奥尔格利尔和他的几个术士同伙，都是另外的价格，这方面我们肯定不会有任何折扣。”
杰斯拿过钱袋，从里面拿出一枚印有托尔贝恩国王头像的金币摩擦着说：“非常感谢，肖尔，等回到暴风城我也会去找瓦里安陛下报告这件事的。不过，这里应该已经不是王国境内了吧？”
“王国的边境又不是一条地沟，可以翻过来翻过去，但我明白你的意思。”马迪亚斯看着飘荡的狮子旗说：“我不会在报告里故意添油加醋，渲染严重性。考虑到这里甚至还远离乌鸦岭乃至于任何王国子民的定居点，我会仔细斟酌用词，避免一些对你不利的描述方式。”
说到这，他又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塞索。这次魔法的实验是在为黑石塔做准备吗？你打算在黑石塔上动用这个恐怖的仪式，对付那些黑石兽人吗？”
杰斯回答道：“黑石塔上有许多忠于黑手的术士，还有黑龙，那些黑龙和他们的仆人都是强大的暗影操控者，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和空间发起仪式。更重要的是，我对这个仪式本身还不够熟悉，不知道到了那时候能不能把它整个摸透。”
“我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像是一个兽人同情者，尤其是作为军情七处的领袖。”马迪亚斯说：“但我的个人建议是，不要在联盟的军队进攻黑石塔的时候施展这道法术。”
“为什么？”杰斯问。
“刚刚，我在漩涡的边缘都感受到了那个黑暗中心可怕的力量。别说是那些食人魔，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拖拽进去了。”马迪亚斯解释道：“这次我的年轻探员们属实见识了大场面，我都开始担心这会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得去教会解决了。我们是靠着匕首会的合作伙伴们的指点才没有真的被魔力拖拽进去，落得跟那些食人魔同样的命运。我们有一位撤得有点慢的探员都被暗影腐蚀所伤，靠喝德林女士的药水才没有留下严重后果。而这按照你们的说法，只是一次预演，一次试验。”
“等到了黑石塔，如果你打算施展这个仪式的更大规模版本，正式版本，想想会有多少联盟士兵受到影响。联军里不止是远征军的成员，或者听命于瓦里安陛下的小伙子，也可能是来自阿拉希高地，来自你故乡的人，他们都会看到这些事，经历这些事。这些年来许多新兵甚至没有在战场上见过一个死亡骑士，更别说见证你的魔法了。”
“如果到时候这道魔法能够攻克难以突破的障碍，以减少无谓的伤亡呢？”杰斯问。
马迪亚斯压低了声音说：“那就让他们死得荣誉，死得壮烈，死在进攻的路上。但不要让他们在你的魔法里痛苦地死去，塞索。”
“我们有洛萨之子，包括卡德加和图拉杨夫妇在内整个联盟最强大的战士和巫师们，再加上你和温蕾萨·风行者女士，蛮锤的狮鹫骑士，到时候甚至可能还有黑铁矮人帮忙。就算是暗炉城的皇帝没有像你们和麦格尼国王所期待的那样加入联盟，至少他们也不会在联盟围攻黑石塔的时候背刺偷袭。毕竟现在他们比洛萨元帅第一次进攻黑石山的时候过得还惨，一定乐于见到黑龙覆灭。对于彻底拔掉这片大陆上最后一个兽人的钉子，联盟势在必得。”
“所以这场战役最大的悬念就是，能不能杀死维克多·奈法里奥斯。把你的精力放在猎杀那些黑色的飞行畜生身上，部落的杂碎就交给军团的指挥官和肯瑞托的法师们去对付吧。那头狡诈的母龙溜走了，不能让他也溜掉跟她相聚。”
杰斯知道，马迪亚斯也不单单是为了他着想。瓦里安国王与黑魔法的密切合作，如今已经是洛丹伦联盟里人尽皆知的事了。
也就是考虑到暴风城此前十几年里的艰难处境，以及在对付潜入各国宫廷里的黑龙探子，还有从黑暗之门的另一边把远征军带回来这些事里，术士和黑魔法都扮演了非常正面的角色，再加上卡德加在肯瑞托力保，大主教和教会的背书，才没有让舆论失控。
要是灵魂之井在黑石塔真的出了什么严重的岔子，不仅会一时间流言四起，北方的国王们肯定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大搞舆论。
到时候不止是杰斯和匕首会，甚至连瓦里安的统治可能都会受到质疑。
杰斯也不是对不久前山谷里发生的事漠然无睹，那些食人魔痛苦地被抽走灵魂，双眼被灵魂之火烧焦倒下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而灵魂之井的力量强大到崩溃边界时他心里的不安感直到现在还在心里搅动着。
他之所以立刻下笔记录刚才的施法，一方面是为了捕捉第一时间的经验和感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快让这道暗影魔法搅动起来的情绪平复下来。
对于这样灾难性的仪式，确实应该谨慎再谨慎。别说是抽取灵魂了，就算是几十年前暴风城城墙上的那毁灭了古拉巴什大军的纯粹的奥术闪电风暴，也让一些老一辈暴风城居民留下直到现在都难以抹去的阴影。
“我明白，马迪亚斯。”杰斯说。
“很高兴你认真能考虑我的话，杰斯。”马迪亚斯绷紧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一些。他用力搓了搓手说：“无论如何，我还是非常荣幸能见证这些食人魔杂碎的覆灭。他们痛苦地死去的模样真是赏心悦目，尤其考虑到这是出于你杰斯·塞索之手，就更加美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