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杰斯早早地来到父母家屋旁，没想到，屋子前面的运河岸边已经坐着一个矮人了。“喂，杰斯！”
格瑞德远远地吼了一声，然后说：“没指望你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能轻松进出暗炉城，但这段时间，我可是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啊。”
“吃不下饭？我感觉你还胖了一圈。”杰斯说。
“那是因为一直没什么活干。”格瑞德拍了一下圆滚滚的肚子说：“之前答应你在城里看好那位公主，我又不敢随便出城。再说，没准要是你一直在暴风城，我们两个多出去吃几顿饭，我会更胖呢？”
“对了。”他凑近了抬着头问：“那头龙说你有东西要送给我，我问她是什么她死活不说，到底是什么？”
“别着急。”杰斯说。
“他娘的······”
格瑞德声调变高，杰斯立刻截断他问：“其他人都到了吗？”
矮人瞪了他一眼，用拇指往后面屋门方向一指，说：“索拉已经到了，温蕾萨还······”说到一半他望向杰斯身后河边远处，楞了一下没说下去。
杰斯回过头去，见到一位身材高挑苗条的精灵女子正向这边走过来。
她穿了一身金边纹饰的蓝袍，看起来像极了花园区那边居住的喜欢鼻孔看人的奎尔萨拉斯贵族，而且还是家族姓氏能跟太阳联系到一起的那类。
考虑到温蕾萨平常都是一身简单的便服，顶多会穿一件明显是她姐姐送给她的漂亮斗篷，这反差一下子让杰斯没法适应了。
“她······”
“唔。”格瑞德解释道：“她这段时间经常要参与一些贵族的聚会，瓦里安国王和其他人类贵族不可能无视一个风行者家族的女儿来到暴风城，装没看见吧？当然，她也是为了帮忙监视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她在明处，我在暗处。”
说完他又转过头去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今天晚上我们几个人凑一起，她也要穿成这样。”
杰斯咳嗽了一声，温蕾萨已经来到面前了。
“外面这么冷，你们怎么不进去。”她瞥了一眼身后的房门问道。
说着她一下子注意到了杰斯的眼神，神色稍微虚了一下说：“下午有个埃伯洛克家族的人见我想要寻求远行者的帮助，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们找你干什么。”格瑞德问。
“夜色镇的死灵疾病让那里的野兽愈发疯狂，暴风城的教会和士兵人手不足，他就想要来远行者这里碰碰运气。”温蕾萨叹了口气道。
“很漂亮，温。”杰斯微笑着说：“你这一下就提升了我们这次夜间聚会的档次。”“开什么玩笑······这一路赶过来已经让我痛苦的要命了。”温蕾萨拉了一下衣领道。
众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子，里面的索拉正坐在角落里看一本《达隆米尔寓言故事集》，杰斯感觉自己好像在马林那里见过这本书。
见到人都来齐了，索拉“砰”的一声把书合上放在一边，格瑞德一下子拦住杰斯，瞥了一眼他带来的布包问：“快说，里面什么好东西，黑铁矮人的脑袋吗？”
杰斯皱了皱眉，这家伙还真是够嘴硬的，也不知道谁在荆棘谷见到黑铁矮人的皮难受的饭都吃不下。
“比那个硬多了。”杰斯把自己带来的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箱子。
把盖子打开的时候，格瑞德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慢慢瞪起眼睛，张开嘴巴，发出了几声像是鱼刺卡住嗓子一般的“呃”，“呃”声。
“你·······你们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格瑞德看了看索拉，又看了看杰斯，用手碰了一下战锤平坦的锤头表面，立刻又把手缩了回去。
“督瓦尔萨吉斯。”他的嘴唇颤抖着叨念道。
“什么意思？”杰斯问，这句矮人语他从来没有听过。
格瑞德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说：“这是卡德罗斯·蛮锤的武器，杰斯·塞索！这是卡德罗斯的战锤，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
“我见过卡德罗斯·蛮锤的塑像。”温蕾萨说：“他手持的战锤似乎跟这个有些区别，上面还有代表蛮锤部族的浮雕，但这个·····”
“那把锤子不过是个蛮锤传下来的礼器罢了，谁会拿那个玩意去战斗？！”格瑞德回过头盯着精灵说。
他回过头来，双手似乎是想要再去触摸一下战锤，但最终又没能下手。
“瞧瞧这个东西吧，该死的·······这才是拿来砸人的好东西。我们的老族长卡德罗斯用这把战锤砸死了女巫莫德古德！”
“它杀死了莫德古德？”温蕾萨惊讶地瞪了瞪眼睛。
“没错，鹰巢山的每一个狮鹫骑士都知道！”格瑞德强调着，然后说：“当然，他无法抵挡那个女怪物死去之后释放出来的黑暗力量，所以才没能拿回这把锤子，但这也无可指摘，无可指摘！因为卡德罗斯知道没有必要为了拿回这个东西再牺牲那些狮鹫骑士的性命了，格瑞姆巴托的灾难已经牺牲了太多·······但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这不会是个假的吧，瑟银兄弟会的仿品？他们为什么会仿卡德罗斯的武器？”
“这就是真货。”杰斯说：“你听说过罗克图斯·暗契吗？是他给我的，他是瑟银兄弟会的成员，格瑞姆巴托结束后，黑铁矮人找到了这把战锤，很明显那时候的巫王索瑞森想要看看这把战锤到底有什么厉害的，所以把它交给瑟银兄弟会做研究。”
“罗克图斯·暗契？”格瑞德皱起眉头说：“他在三锤之战前就是瑟银兄弟会的领袖，杰斯，如果他活到现在都快四百岁了，你是不是听错了？就算是那个老不死的麦格尼·铜须也根本不到三百岁!”
“不管你信不信。”杰斯说：“他在暗炉城帮了我很大的忙，而且他专门嘱咐我要把这柄战锤交给你，格瑞德。”
“交给我。”格瑞德问：“为什么？这不是你买的吗？”
“要花多少钱能买来卡德罗斯·蛮锤的战锤？”杰斯问。格瑞德怔了好一会儿才说：“可那是个黑铁矮人······”
“很明显暗炉城里不是所有的黑铁矮人都追随了火焰之王拉格纳罗斯。”杰斯说：“我能看得出来，他一心想要三锤重新结盟再次走到一起，就像两百多年前在铁炉堡时的那样。”
“呵。”格瑞德干笑了一声说：“那他确实是个血统纯正的黑铁，因为只有黑铁矮人才会脑子糊涂到说出这种疯话！”
说完了他又瞥了一眼那把锤子，说：“但······那真的是罗克图斯·暗契？”
“告诉你吧，连暗炉城里的元素都帮我确认了。”杰斯把一直放在身上的瑟银兄弟会黑铁戒指拿出来展示给格瑞德，然后说：“一个熔岩元素领主看到这枚戒指，就知道是罗克图斯·暗契给我的。”
格瑞德看了看戒指，说：“我不认得这个。”
“我能证明。”索拉说：“那个熔岩元素也不希望追随火焰之王，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帮助罗克图斯和瑟银兄弟会。”
格瑞德不由得皱起眉头，再次看向那个箱子里的战锤，嘴里嘟囔道：“难道这真的是督瓦尔萨吉斯······这东西对狮鹫骑士们来说，不对，对整个蛮锤来说都意义非凡，杰斯，我可能要把它带回鹰巢山去给大家看看。”
“现在他是你的了。”杰斯说：“你愿意怎么处理都可以。”
格瑞德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们送我的是这个，打死我我也不可能想得到。这可是故事里的东西，即使是在故事里它都没能留存下来，却没想到能在现实中见到。说吧，杰斯，你重修那座塔要多少钱，我有多少给多少。”
“用不着你出钱。”杰斯笑了一下说：“我说过了，这是罗克图斯送给你的东西，格瑞德，说白了我也只是一个帮他转交的，我没有付出什么。是他听说了你在格瑞姆巴托战胜了黑龙才愿意送给你的。”
“不管怎么说，杰斯·····”格瑞德把苍穹击碎者握在手里，战锤上本来微微的电芒瞬间亮堂起来，时不时地释放出一道道闪电，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把在这个箱子里沉睡了二百年的东西。
“这是真的东西，这绝对是真的东西。”他凝视着锤头上的蓝色纹饰，用矮人语轻轻嘟囔道。“喂喂，格瑞德。”杰斯提醒道：“别在这里试这把锤子，该死的。”
“啊，是，是。”格瑞德点点头把锤子放回盒子里，看了看周围的桌椅家具，咽了口唾沫。“看得出来，格瑞德。”温蕾萨说：“这把战锤也很喜欢你。”
“希望是这么回事。”格瑞德点了点头，舔了一下嘴唇，很明显已经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了。但这毕竟是矮人先辈的武器，他也不想表现的一下子要据为己有似的，只能强行按捺着。
他把盖子盖上，平静了情绪然后说：“我要先缓缓，嗯，我们还是谈那位公主的事吧·····”
温蕾萨笑着看了矮人一眼，然后问向杰斯：“你们已经从暗炉城拿到能破解黑龙伪装的咒语了
?”
“不止能破解黑龙伪装。”杰斯把那几块石板，还有从雷吉纳德·温德索尔那里弄到的戒指摆在桌上。
温蕾萨拿起那枚戒指看了看说：“这上面似乎有着非常精密的奥术魔法，是法师制造了这件东西吗？”
杰斯不禁感叹这纯血高等精灵就是不一样，他是一丁点玩意都感觉不出来。
他和索拉把戒指与石板的关系跟格瑞德和温蕾萨两人介绍了一遍，也把那个在洞穴里发现的龙人炼金师的故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听完了之后，格瑞德立刻问：“既然这个咒语是给凡人准备的，连兽人士兵可能都能用得出来，那是不是我也能放？”
杰斯本来想要下意识地说当然可以，但话到了嘴边他却想到了另一个时间线，十几年后温德索尔元帅喊出这道咒语，揭穿了黑龙魔法之后的终局。
“或许吧，但为了保证成功，还是尽量我来。”杰斯说。“我也只是问问。”格瑞德说。
杰斯说：“从各个了解这个咒语的信息渠道来看，或许破解黑龙的魔法对这个咒语来说只是顺带的作用，它的本意是直接将黑龙给杀掉。但我们不能期待它这么高效，所以必须要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
“这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在城墙内······“温蕾萨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杰斯把之前跟索拉讲述过的计划说了一遍，格瑞德问：“她要是不愿意出去怎么办？”
“她没有理由不出去。”温蕾萨坐在一旁说：“对于一个被黑龙魔法戕害了这么久的女子来说，她应该比谁都更怀疑黑龙可能就伪装在她身边，比谁都更提防黑龙的渗透。坦白说，要谈论关于她父亲的调查结果，她应该比任何人都希望去没有人干扰的城外才正常。”
杰斯点点头说：“如果她有顾虑，那我就这样说服她同意，让她多考虑考虑自己父亲的人身安全，她不应该会拒绝的。到时候你们埋伏在我们约定的地方，等她被咒语逼迫现身之后······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索拉长吁了一口气，说：“奥妮克希亚······真的很难想象我会参与对付她这样的长辈。”
“她亲爸都死透了！”格瑞德哼了一声说：“没什么好怕的。”
温蕾萨抬了一下眉毛说：“确实，我期待很久了，能亲手杀了这个远古怪物······”
“你没机会的，小精灵。”格瑞德拍了拍苍穹击碎者的箱子说：“我会先用这把战锤敲开那个母爬虫的头盖骨。”
“别急着预订功劳，我还叫了克拉苏斯来。”杰斯说：“保证她没有机会溜走。”格瑞德一下子不高兴地拍了一下大腿说：“我的天，这次又有红龙抢功？”
温蕾萨白了他一眼，然后问：“克拉苏斯大师从死亡之翼的诅咒里恢复了吗？”
杰斯摇摇头说：“他的眼睛似乎是永久的损伤，但对于我的求助他答应的很爽快，我想他的法力至少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但就算是有这样一位红龙的帮助，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段时间要好好准备。”
“没问题。”矮人拍了一下桌子说。
“你轻着点。”杰斯咬着牙指着他说：“这又不是在猪和哨声。”“啊，抱歉。”格瑞德抬起手说。
“还有一件事。”杰斯看向温蕾萨说：“这段时间你跟那些贵族来往比较多，温。我听说王后和国王最近好像有些矛盾，因为普瑞斯托，有这么回事吗？”
温蕾萨点了点头说：“瓦里安国王和蒂芬王后······这段时间确实变得冷淡了一些，按理来说王后怀孕，这时候他们都期待着新生儿的降临，感情应该更好才对。我也怀疑是因为那个普瑞斯托，可是我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瓦里安跟她有染。而且，瓦里安很注意跟她保持距离，至少在几次宴会和公开活动里，我从来没见过瓦里安对那个公主有什么超出普通友谊的举动。”
“但不得不说，蒂芬王后似乎很受这件事困扰，气色一直很差，就算是教会的牧师也无能为力，贵族之间甚至有传言说这个孩子可能会保不住了。”
“不会是那头黑龙的黑魔法吧？”格瑞德问：“她打算把王后折磨死？”这句话出来，众人都沉默了，外面黑夜里河水荡漾的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儿，温蕾萨才说：“我没什么能力分辨诅咒和黑魔法，杰斯，或许你应该找个机会跟王后见一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斯皱着眉头说：“自从几年前在石堡见过一面，我之后去王宫那么多次都没再见过她。但我确实不能当这件事不存在，等我见到马迪亚斯·肖尔的时候，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现在是不是该讲讲你跟索拉的地底冒险记了？”格瑞德等不及地问：“跟我说说暗炉城里什么样，是不是到处都是该死的基佬，那些矮人是不是连火元素都敢上？”
温蕾萨震惊地看向他，格瑞德摊开手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还是你说吧，杰斯。”索拉忍不住笑了一声，杰斯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毕竟从暗炉城走了一趟之后，他发现格瑞德这番话虽然没法完全同意，但竟然也没法完全反驳
这么把这趟黑石山的事仔细讲了一遍，听到地下的远房表亲们只能靠吃虫子过日子，格瑞德笑的别提多开心了。不过听到那个竞技场里的黑铁矮人那么能打，他又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喊着要不是莫洛菲尔把他给杀了，一定找机会把他教训一顿，而且绝对不会唤醒化身。
虽然一直说着憎恨黑铁矮人，但提到那群家伙，最兴奋的也是格瑞德，或许三锤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矛盾。
如果不是巫王索瑞森与七贤召唤了拉格纳罗斯诅咒了整个黑铁部族，或许两百年的僵持之后，另外两锤与黑铁的关系也不至于此。
至于索拉则是三句不离红龙女王，说到杰斯已经后悔把她带去格瑞姆巴托了。
温蕾萨不出意外地把两个人被军情七处的探子盯住的事嘲笑了一通，表示自己在暴风城的这段时间，窗户外面蹲了几只虫都听得清楚。逼得格瑞德不得不搬出她在灰谷和菲拉斯的光辉事迹来打压她的嚣张气焰，把温蕾萨气得不轻，反倒是把索拉逗的前仰后合。
到了后半夜，几个人仍然不愿意分开。不过格瑞德确实已经困得打盹了，杰斯也觉得有些累了，至于索拉坐在那谁都不知道她在认真听还是在干什么，毕竟这个绿龙就算是说话你也不敢保证她是不是同时在睡觉。只有温蕾萨一个精灵还精神的像是早晨刚从床上跳起来的似的，但见到大家都已经把嗓子都聊哑了，也知道是时候散场了。
几个人来到屋外运河旁，城市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漆黑一片连灯火都不剩多少了。
“那么这样，我先离开了。”索拉看着几个人说：“等考雷斯特拉兹亲王抵达的时候，一定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杰斯说。
“那我也回家睡觉去了。”格瑞德嘟囔道。
“还有一件事，格瑞德。”杰斯叫住他道：“我必须跟你说这件事，同时也是罗克图斯·暗契想让我转告你的。”
“我就知道拿到苍穹击碎者没那么简单。”格瑞德脸上的睡意一下子散去了一大半。
“这跟苍穹击碎者也没什么关系，格瑞德。”杰斯说：“有一群黑铁矮人一直希望能打破火焰之王的诅咒，为此他们计划打造一把能与拉格纳罗斯的战锤，萨弗拉斯对抗的强大兵器，也就是萨弗隆战锤。”
“我听说过那个。”格瑞德的语气颇为平静。
“愿意反抗火焰之王的黑铁矮人越来越少了。”杰斯说：“他希望让我转告你······”
“你在开玩笑吧？”格瑞德打断他问：“那可是火焰之王拉格纳罗斯！”
“统治着火元素位面的主人，杰斯······”温蕾萨说。
“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很夸张。”杰斯说：“但罗克图斯·暗契帮了我很大的忙，他想让我告诉你，格瑞德，我也不想要隐瞒。”
“不是我害怕什么，也不是我不尊敬瑟银兄弟会，但黑铁矮人自己犯下的大错，最好还是由他们自己去弥补，不关我们这些“野人”的事，呵。”格瑞德摆了摆手说：“企图用一把不存在的锤子勾引我跟神明作对？！我今天又没喝酒，真他娘的······”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朝着矮人区走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拐角。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杰斯。”温蕾萨轻声道：“我觉得他迟早会答应，而你肯定会帮他的忙。”
“至少今天晚上不用。”杰斯轻轻搂住精灵，温蕾萨小声问：“跟我回法师区？”
“等我把门锁上。”杰斯舔了舔嘴唇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