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杰斯外出去铁炉堡，花了几个银币买了一个合适的剑鞘回来，毕竟提着那把蓝龙之王的鳞片重铸成的宝剑，散发着奥术光芒和擦过空气的悠悠乐声在大街上行走实在是太招摇了。
之前那件袍子虽然没有完全烧毁，但也到处都是烧出来的破损了，所以他去上面一层买了一件新外套。
在铁炉堡买一件合适人类穿的衣服实在是太难了，只能去人类开的贸易行去询问，最后也只是买了一件别人穿过的旧衣服。
不过好处就是便宜，在铁炉堡他也不需要维持什么体面。
回到瑟银兄弟会的地下室，狭窄的走廊里不住地回荡着矮人的低吼和那个萨亚德的叫声，听得杰斯禁不住皱起眉头。
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战斗了一晚上，还是早晨醒过来之后又再续前缘的，但这会儿听着矮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已经有些负罪感了。
中午矮人推开门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魅魔腥香味从房间里飘了出来，杰斯忍不住扇了扇手望过去，鲁伊格扶着墙走出来，因为他皮肤完全是黑的，所以看不出什么黑眼圈，但血红的眼睛明显是没有昨天晚上那么亮了。
“塞索，你的魅魔是不是对你不好？”鲁伊格系上腰带，提着自己的外袍摇摇晃晃走到门边，摘下帽子，说：“否则的话，我没法想象你会不带着自己的魅魔出远门，还是说你的那位仆从不擅长隐身？”
“她对我很好。”杰斯说：“只是我需要法力保护自己，而她每次都克制不住抽取太多法力，影响我第二天的状态，所以你最好也小心一点。”
“那就是你不行。”鲁伊格说。
“要记住，鲁伊格。”杰斯提醒他道：“魅魔说到底还是为了追求主人的法力，恶魔都是追求法力的生物，从深渊领主，到地狱犬，甚至小鬼······所以你最好还是收敛一点，别伤害了自己。”
“盖娅妲小姐对我这么好，让她多吃点法力又怎么了？”鲁伊格哼了一声说：“否则我的法力要用来干什么呢？现在兄弟会只是让我在这里看门，我几乎不参与任何工作，也不需要跟任何人发生冲突。”
“我只是建议。”杰斯说：“记得命令那个魅魔不能对你，也就是她的主人使用魅惑魔法，无论你爱不爱她，她爱不爱你，你总不想要慢慢变成她的血肉傀儡吧？”
鲁伊格迟疑地舔了舔嘴唇，说：“你说得对，我记住了。好了，我要出门了，帮你去借那本书，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你在这里等着。记着，这里的东西绝大部分都不是我的私产，你最好别私自进行什么魔法实验，把我的房间搞得一团乱，到时候我没办法跟兄弟会里的人交待。如果你还想要跟瑟银兄弟会搞好关系的话，对你也没有好处！”
“我明白。”杰斯点头说。
铁门当啷关闭的动静从走廊上面传来，空余一点点回响，周围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铁炉堡地底滚动的闷声。
杰斯一个人坐在这里扶着腮，想着自己刚刚跟鲁伊格说的话，其实有些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意思了。
他心里清楚，莫洛菲尔接受他的召唤，也不过是被他的法力所吸引罢了，就像他说过的，恶魔都是为了追求法力，追求变得更强，弱小的恶魔寻找一个主人追随，在这个过程中伺机变强，比在扭曲虚空里漫无目的的游荡成功的机会更大。
更不用说对恶魔来说，在扭曲虚空里死去，那就是真的湮灭了。
但经常地，莫洛菲尔说的话，做的事，也会让杰斯忍不住觉得受触动。必须时刻提醒自己她是个恶魔，才能稍微清醒一些。
这么想着，她那副得意的微笑好像又出现在了眼前似的。
—我是不是快要得到你的心了，主人？你的意志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定嘛。
杰斯知道，自己的意志力从来都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坚定，表面上的决绝和勇气之下其实隐藏了太多的犹豫，迷茫甚至是胆怯，退缩。
而这一点，莫洛菲尔比温蕾萨，甚至比格瑞德都要清楚得多。这个恶魔······
接下来等着鲁伊格回来的这段时间，杰斯也不能闲着。
只是在铁炉堡里他不能练习邪火咒语，而且鲁伊格也特别交待了不能在这个房间里练习魔法，那他也没有太多事可以做了。
于是，杰斯干脆拿出纸来，开始写马林交待的死亡之翼的报告。
马林刚跟他说，希望他能总结一下格瑞姆巴托这件事的时候，他答应的很痛快，但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次想着要开始写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太想要面对那段时期了。
但从洛丹伦回来，应该说，从奎尔萨拉斯回来之后，他便多多少少接受了那段时期在意识里留下的伤疤。
他摸了摸自己手臂上已经模糊不清的伤疤，想起与温蕾萨在风行者村外面那条的河边······
只要她还在身边，只要自己珍视的所有人还在，只要这些人明白自己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晚上，鲁伊格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抱着一本厚重的书。
他把书放在桌上，杰斯看了一眼上面的封面，写着一大串矮人语字符。
“卡利马格，也就是元素的语言，或者说，卡利姆多语。”黑铁矮人拍了一下这本书硬实的封皮，说：“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可以借着这本书，练习与元素沟通。”
杰斯翻开这本书看了几页，然后意识到里面竟然除了元素语言之外，竟然全都是矮人语。“我不懂矮人语，怎么办？”杰斯问。
“矮人语又不难学，尤其是对你这种法师学院出来的人来说。”鲁伊格说：“巫师圣殿虽然没有达拉然那么厉害，但我知道它的正式法师头衔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我又不是正式法师。”杰斯说。
“你不是瓦里安·乌瑞恩的魔法顾问吗？”鲁伊格问道。
“那属于宫廷法师，跟巫师圣殿又不是同一个组织，没有晋升关系。”杰斯说。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但杰斯还是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这本书没有其他版本吗，比如通用语？”
“我不知道，要不你去达拉然的大图书馆看看？”鲁伊格说：“但据我所知没有人把它翻译成通用语，因为打算学习元素语言的人·······大都通晓矮人语。”
“所以我还需要一本矮人语—通用语词典才行。”杰斯揉了揉太阳穴说：“我能不能把这本书带回暴风城？”
“当然。”鲁伊格说：“留下抵押就好了，这本书是瑟银兄弟会的财产。”“多少钱？”杰斯问。
“三十个金币。”鲁伊格说。
“又是三十个金币？”杰斯皱起眉头问：“你为什么张口就是要三十个金币，你是不是欠了别人三十个金币打算找我帮你还了？”
鲁伊格躲了一下杰斯的眼神，低下头咳嗽了两声说：“别说没用的，不给的话，不准拿走。你就在这里看，我帮你找一个矮人语词典。”
想到这一个月也没什么其他的事要做，杰斯干脆就在瑟银兄弟会这里进一步学习与元素沟通算了。
只要给温蕾萨写一封信，把自己不在暴风城的事告诉她就行了。“那我就在这里看了。”
鲁伊格盯着杰斯说：“你还真的要在这里看？”“我不能留在这里吗？”杰斯问。
“不是不行。”矮人迟疑了一会儿说：“那就随你吧，我觉得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杰斯倒是没搭他这个朋友的腔，说：“这里面，有没有记载什么确切的咒语？就像是你昨天晚上交给我的那个一样。”
“严格来说那算不上一个咒语，如果你非要把它当成是咒语理解，我也没办法。”矮人说。“什么意思？”杰斯问。
鲁伊格坐在杰斯的对面，从兜里掏出一块布包放在桌上，展开后露出一整个外壳酥脆的烤面包。
他撕下一块来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当然，你们奥术的咒语也算得上是跟奥能沟通的过程，只是按照我的理解，对于那些飘荡在空气中，或者“魔网”，“魔脉”里的奥能来说，只要你有精力用咒语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到奥术那里，它们就会响应你的要求，没错吧？”
“差不多。”杰斯说：“只是有些人更受奥术的青睐，有些人就没有那种天赋，或者说奥术亲和。”
鲁伊格点点头，接着道：“但是元素们完全不是那样，元素或许会响应你的要求，或许不会，这不太取决于召唤元素的人这边。或许有些人更受元素的喜欢，就像你，昨天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火元素会那么积极地响应你的要求······但是那些受到元素青睐的人，也有可能会被元素抛弃，比如你利用元素去做它们不喜欢的事，或者伤害它们。”
“我知道这一点。”杰斯说：“我听说过一些人向元素乞求，但元素却不再回应他们的故事。
对了，黑铁矮人好像永远都不会被火焰抛弃。”
鲁伊格瞪起眼睛，好像杰斯说了什么蠢话似的。
“暗炉城里的黑铁部族当然不会被火焰抛弃，因为他们不是要求火焰做什么，不是与火焰合作，而是他们甘愿做火焰的奴隶！他们是火焰之王拉格纳罗斯的忠犬！所以你明白了吗，火元素不是奥术那么纯粹的东西，我不想说太多关于火的坏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今天晚上你打算接着试试吗？”他盯着杰斯问道：“操纵火元素。”“当然。”杰斯说。
鲁伊格说：“我也对你的火焰亲和相当感兴趣，说不定以后你可以加入瑟银兄弟会，成为一个很不错的铁匠。”
“铁匠？”杰斯楞了一下，这倒真是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