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杰斯从法师区出来，走过运河桥，经过自己几年前住过的老租屋时，他习惯性地在岸边停下，借着河面看了看自己的模样。
确认乱草般的胡须已经修剪整齐，身上的衣着也像一位体面的暴风城市民，而不是被兽人追杀数百里后狼狈逃生的模样，他才放下心来，继续朝光明大教堂走去。
他把所有与恶魔相关的东西都留在了厄苏拉那里，包括莫洛菲尔和撒厄诺。毕竟接下来是要去见父母，尽管他们早已知道自己的儿子学习了一些黑暗法术，甚至可能与恶魔有些牵连，但杰斯还是不愿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毫无顾忌地展示给他们。即便是在暴风城这样对黑暗魔法相对宽容的地方，父母那一辈人依然难以完全接受这些。更别提其他七大王国的人们了。
即便是在他前世那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改变普通人长期形成的固有观念也绝非易事。
走上阶梯，来到门口，望着门牌上醒目的“塞索”二字，杰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已经让父母在这里安定了下来，住上了过去只有莱斯科瓦那样的贵族才能拥有的房子。想到这里，他心中的负担也轻了不少。
他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一开，亨妮先是焦急地看了看杰斯的胸口，接着猛地瞪大眼睛，扑上来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杰斯……终于等到你自己来了！前段时间暴风城地震，很多人都说地震是从北方传来的，你又提到国王派你外出，我真的很担心这地震会不会和你的任务有关，担心你会受伤！”
“妈，你先松手。”杰斯扶着母亲的肩膀，低声说道，“再这么抱下去，你的臂力可比地震厉害多了。”
亨妮松开手，朝他胸口捶了一拳，“我都担心成这样了，你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杰斯·塞索？”
“杰斯回来了？”房间里传来一声询问。
“是，这回不是国王派来的人了，维克！”亨妮大声回应。
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亨妮笑着朝那边招了招手，但很快又严肃地回过头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外面也被那场地震波及了？还是说这地震真的和你有关系？”
“有些关系。”杰斯点点头。
“先让你儿子进门，亨妮，外面太凉了。”维克从后面喊道，“你去切点儿子喜欢吃的风干肠，我去地下室拿小登曼送我的那桶白葡萄酒，我们边喝边聊。”
“阿尔娜最近怎么样，爸？”杰斯笑着问。
“没什么事。”维克从楼梯口挥了挥手，“毕竟她不用跑到燃烧平原去用后蹄端那些黑铁矮人的桶盔，杰斯！”
杰斯似笑非笑地舔了舔嘴唇。他知道，即便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到底去做了什么，城里的风言风语也足够让他们猜出一些端倪了。
“没想到老爸竟然能认识登曼家的人，他家不是卖珠宝的吗？”杰斯问。
“他们家的儿子小特伦斯也很喜欢参加战士公会的活动。”亨妮在隔壁房间一边切香肠一边喊道，“你父亲是在止水湖畔寻找纳迦踪迹的行动中认识他的。而且，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父亲姓塞索，又操着一口经典的斯坦索姆老流氓口音，只要跟他相处一段时间，谁都能猜出他是谁的父亲。所以，到底是谁认识谁更荣幸呢，杰斯？”
“哈。”杰斯得意地笑了一声，“那他岂不是很不爽？过去在洛丹伦，别人都是看在他的名字上照顾我，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亨妮擦了擦桌子，把一盘香肠放好，坐下来说：“你可是他的亲儿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她很快低下头，轻声说道：“倒是，我心里还有点……”
杰斯拿起一片香肠塞进嘴里，问：“什么？”
亨妮嘴唇动了动，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开口，然后说道：“很多人都觉得你在国王身边，是国王的顾问，跟御前会议的成员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更受信任，地位还要高得多。所以，他们也就把我们看成是那类贵族了。”
“可我从来没体验过贵族的生活，也不知道作为一个贵族要怎么打扮，或者出门。我还是当一个士兵的妻子，一个捣蛋鬼的母亲，或者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儿更踏实一些。”
说到这，她又飞快地微笑了一下，抬起头打量了一下房子，“当然，这房子住得还是挺舒服的，我也不是什么贵族的好东西都适应不了。”
“抱歉，妈。”杰斯低声说。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亨妮握住杰斯的手，但杰斯却感觉到她心底极力掩藏的担忧和不安。
“所以传言是真的吗，杰斯？”维克提着一桶酒放在桌上，拧开笼头倒了一杯推到杰斯面前，“燃烧平原，黑铁矮人，暗炉城……这段时间我听到太多传言了。很多人说黑石山整个都崩塌了，所以才有那么大的地震。”
“不是传言。”杰斯说，“我们去了黑铁矮人那里，说服了他们不再与我们为敌。只是这个说服的过程，有些……激烈。但最终总算有个不错的结果。”
亨妮盯着杰斯的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事情比这要危险得多，没错吧，杰斯？”
“妈，我这不是在这里了吗？没有缺胳膊少腿，大小零件都在。”杰斯说，“而且我作为国王的顾问，去暗炉城本来也不是专门去找人打架的。真正动手的是格瑞德·雷拳。”
“那你手上的烧伤是怎么回事？”亨妮问。
“跑到黑石山去，总不可能一点擦碰都没有吧。”杰斯笑了一下，抿了一口酒，“这酒真不错，爸，完全没有苦涩的味道。”
“那接下来黑石塔呢？”亨妮问。
杰斯咽了一下口水，维克说：“我们都知道，你去黑铁矮人的地方是为了给瓦里安国王进攻黑石塔扫清最后的障碍。而接下来进攻黑石塔，你肯定也要参与。”
“是。”杰斯承认道。
“很多联盟的英雄都去了，杰斯。”亨妮说，“那天我看到了斯托姆加德的王子，听说壁炉谷领主提里奥·弗丁大人也要来。弗丁大人可是白银之手的圣骑士领袖，那些兽人和黑龙不可能抵挡得了他的。”
杰斯抓住她的手，“你的笨儿子不是第一次对付黑龙了。格瑞姆巴托，暴风城，甚至在黑暗之门的另一边，我可能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更熟悉黑龙。所以我必须得去。”
“我不是阻止你去。”亨妮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的丈夫，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杰斯说，“国王的顾问马迪亚斯·肖尔也跟我提过类似的建议，温蕾萨也跟我说过。他们觉得这么多联盟士兵在场，可能不是我动用擅长的魔法的好时机。总之这次进攻黑石塔，我不是主角。不过我也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免出现意外。”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杰斯。”亨妮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我心里总是打鼓。哪怕是看到你，也安心不下来。那座塔毕竟是黑龙和兽人的老巢，连洛萨元帅都……”
亨妮没能说下去，杰斯也觉得心里有些沉重。
一时间，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维克轻声说道：“讲点好听的吧。我以前去海岸猎杀纳迦的时候，也没看到你这么担心。”
“你还真打算跟儿子争风吃醋是吧，你这个老混蛋。”亨妮瞪着眼说。
“这倒不是。那就换个积极一点的话题。”维克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上次去石堡的时候没找到机会，以后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看伊尔加拉之塔？”
杰斯听到这个，直接被酒呛了两下，“还是聊聊黑石山的事吧，老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