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猪和哨声旅店，这会儿一群年轻的矮人正凑伙挤进酒馆，大喊着要老板多上酒，他们叫嚷着铁炉堡几种陌生的酒名，格瑞德从来没有叫过的那种，一边欢喜地聚集到大厅角落的空地旁的大桌上。
那个大桌是专门摆在那里让人一边喝酒一边看人打架的，在那个小空地上发生过无数次危险的格斗，甚至是械斗了。
望着那个地方，杰斯想起格瑞德跟托尔贝恩家的年轻公子决斗时的样子。心底里，他不太想要背负这一切。
没有红龙女王，也没有克拉苏斯，只有没喝过的酒，没吃过的新奇香料腌过的，从没听过名字的动物身上的肉。
“熏狼肉，两位先生。”酒侍微笑一下把盘子放在桌上。好吧，熟悉的动物的肉也可以。
格瑞德瞥了一眼还在滋滋冒油的肉块，又看了一眼杰斯，问：“你怎么回事，刚买了房子不应该高兴吗？这是一场庆祝聚会，该死的，但你从头到尾都跟养的狗死了似的。说吧，哪里有问题，新房子里生虫了？”
杰斯回过头来，想到之前考虑过的，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被死亡之翼发觉出自己有背叛的迹象······
琢磨了片刻后他才说：“想到一些事，有点走神。”
格瑞德摇了摇手指说：“不对劲，告诉我昨天那个法师跟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去湿地执行一次侦查任务，跟以前那个兽人跟龙族之间关系的调查有关，你还记得吗，那段时间我经常去湖畔镇。”杰斯回答道。
“原来是那个事，那个兽人战旗，对吧，我还记得呢。”格瑞德问：“那这次需要我帮忙吗？要去多久？”
多久？
杰斯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格瑞德，说：“我不知道，这种事怎么能提前判断时间，说不定兽人永远不出现，说不定我去的第一天就让兽人把脑袋给···.·.”
他用手往脖子上比了比，然后说：“但我想，大概率是没什么架打的，格瑞德，你跟我去也会很无聊。而且这是肯瑞托那边的任务，没钱拿，他们把我当牛马使唤。”
格瑞德笑了笑说：“那我就趁着这段时间去洛丹伦把你父母接来算了。”“别。”杰斯立刻说：“暂时先不要。”
矮人楞了一下问：“怎么又改主意了？”
“等我回来吧，等我从湿地回来再说。”杰斯思忖了一会儿，说：“我想要第一时间见他们一面，就算是偷偷的也行，不管肯瑞托那边怎么想了。我不想他们刚到这里就听说自己的儿子又不知道哪里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实际上，他是担心，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把父母跟暴风城联系到一起显得相当危险。
天灾入侵是十年之后的事，但死亡之翼却已经逼到眼前了。
“好吧，我能理解你。”矮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但这样我就没事做了，从卡利姆多刚回来的时候我还想着好好休息着玩一段时间。但这过去这两三个星期了，我又觉得闲得无聊了。”
“帮我看着房子，格瑞德。”杰斯说：“到时候我把钥匙给你。”
“看房子？”格瑞德斜了他一眼说：“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可以住在里面。”杰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矮人的眼神，说：“另外，我把房契和合同交给你保管，还有那些钱，差不多五六十枚金币吧，其中一部分要用作后续的翻修费用，我感觉那个中介人可能把费用说少了。”
“你把钱给我？”格瑞德瞪着眼问。
“帮我看着那些人翻修屋子。”杰斯说：“看好他们，别弄出问题来。”
“呃。”格瑞德迟疑地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既然这样，交给我你放心。”“我当然放心。”杰斯说。
还有什么。
杰斯一边说着一边盘算着，剩下的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东西？自己还剩下什么？一些莫名其妙的恶魔语卷轴？原本已经被温蕾萨交给神圣遗物学会了。
对了，温蕾萨。
杰斯一边眉毛难忍地跳动了一下。
现在他后悔了，没有在卡利姆多或者藏宝海湾说明一切。为什么非要等买房再说？
无非是从上辈子继承过来的无聊的自卑心作祟罢了，要么就是某种毫无意义的仪式感，觉得完成了目标就能回老家结婚了什么的，真是·······
现在没机会反悔了，甚至没办法再见一面。
无论如何，感觉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件事。但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准备？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一下子冒出来了无数有的没的问题，到最后，让他担心这些问题会动摇自己尽可能一直保持着的沉稳情绪。
自从意识到死亡之翼可能能摸清自己的心态和情绪之后，即使是平常状态过普通的生活，进行普通的交流，也像施放暗影魔法一般变得耗费精神。
我是害怕了吗？他这么想着。
大概是害怕了，但是坦白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内心到底是什么情绪。—但不是每一次困难，都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
“总有意外到来的时候。”
杰斯嘴唇蠕动了两下，像是在回答记忆里的那句话。
—或许我跟那些英雄们真正的区别，就在于即使是意外来临，他们也能让自己以百分之两百的状态迎接那些意外。
—你跟英雄最主要的区别，就是属于你的那个意外还没来，艾米。
回想起这一幕，杰斯忍不住笑了笑，他发现自己在守望堡跟艾米·马林说的那些话，真到了自己头上，才明白远没有那么轻松。
当然，这次落到头上的不是什么普通的意外，而是死亡之翼，不轻松也是自然的。
无论如何，现在属于自己的意外来临了，除了以百分之两百的状态迎上去，也没有别的选择。
“确实。”格瑞德拍了一下桌子说：“谁能知道刚买好了房子就又来麻烦了，但拒绝还拒绝不了。等你父母来到这里，我们一起聚会一次，怎么样，这次实在是算不上什么，让那个精灵法师搅的一切味道都不对了，对了，精灵，到时候要把我们的小精灵也叫来。”
“好，到时候再说。”杰斯心不在焉地说着。
说完，格瑞德停下动作沉默了一会儿，始终注视着桌对面，看着杰斯忙不迭地抓起面包在熏肉下面沾了一抹油汤塞进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