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下了楼，露面的时候德米赛特·克劳斯立刻站起身望向楼梯这边，说：“上午好，杰斯·塞索，我还以为你在上面不肯下来，是不打算见我了。”
“我这不是来了。”杰斯说。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德米赛特说：“只要快一点让我学会那个流星魔法，我就再也不来招惹你了。”
“随你怎么想吧。”杰斯摆了摆手，听着脚下吱吱呀呀几乎快要断裂的楼梯板的动静尴尬地吸了一口气。
瞥见德米赛特盯着自己脚下担忧的神色，说：“别在意，就算是洛丹伦王城的城墙被兽人和豺狼人来回进攻了几遍，也不可能完好无损，而且我已经着手准备重修这座塔了。”
“伊尔加拉之塔是你的？”德米赛特问。
“现在是我的了。”杰斯微笑了一下说：“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自如地练习魔法不被其他人干扰。”
“我很羡慕你。”德米赛特说。“羡慕什么？这座塔？”杰斯问。
“不是。”女术士抬头望向高处往下探头的两头地狱犬，说：“可以毫不掩饰地公开自己掌握暗影魔法，可以召唤恶魔，从国王到那个“不存在的部门”，再到石堡的士兵们，没有人在意这一点。当然，我也知道你为争取到这些特权付出了什么，我只羡慕你现在的处境，不怎么羡慕你的经历。我知道如果把那些事换成我的话，死十遍都不够的。”
“说得再好听也不会加速你学习咒语的速度。”杰斯说。
德米赛特笑了笑，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个纸袋子说：“这不是单纯的恭维，另外，一点小礼物。”
“什么东西。”杰斯接过来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油香味飘了出来。
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份明显带有湖畔镇风格的山狗肉肋排！术士们送的礼物还真是一点都不含蓄，简单粗暴。
只是这礼物肯定算不上贵重，但送的实在是太切中痛点了。杰斯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就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而且昨晚奋战一番现在又虚的要命，这香烤肋排里的一点增加风味的银叶草碎末就一下子成了让他垂涎欲滴的关键佐料。
杰斯忍不住直接从里面拿了一块嗦掉骨头上的肉，咸中略带一点蜂蜜的甜香气息，又吃不到什么明显的甜味，滑腻的油脂让他禁不住舔了舔手指。
这会儿觉得低血糖般的晕眩感被一扫而空，呼吸都变得有劲了。“非常好吃，谢谢你。”
“这几天我又自己练习了一下这个黑色流星的咒语，塞索先生。”德米赛特说：“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成功，但我想也差不多了，这次想要让你看看我尝试的成果。”
“好。”杰斯把山狗肉收拾好递给旁边的莫洛菲尔，指着之前豺狼人建造营地的空地，说：“我们去那边。”
这片空地没有什么树木，有也都被豺狼人砍掉了，不容易引起森林大火。而且这个地方远离流向止水湖的石堡河，不至于用一枚暗影流星污染了石堡士兵们赖以生存的水源，腐蚀了湖畔镇人民的食物来源。
德米赛特·克劳斯手持一柄暗影石作为杖头的细长铁杖，目视着前面空地的低处，这会儿是正午，太阳就在头顶上，整个森林到处都是随风颤动的斑驳影子，显得十分的清亮。
但当这个女术士认真下来开始念咒的时候，却明显感觉到她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阴沉。她的确认真练习过了，一点都不假。
当她挥舞起法杖，一板一眼地按照杰斯的施法动作引导暗影能量汇聚的时候，杰斯明显感觉到暗影之力在她的头顶上缠绕，虽然肉眼还看不清那些游离着的黑暗能量，但这感觉已经错不了了。
但是这整个过程被她精神集中但无比缓慢的念咒拖的过长，而且到了最后，德米赛特把咒语念完了，按说那枚流星应该已经成型落往目标了，但眼前的暗影之力仍然还没能用肉眼看清，德米赛特只是凭借着自己长期与暗影打交道所训练出来的意志力强行束缚着最后那一点单薄的暗影不让它们消散罢了。
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瘫坐在地上，那股阴沉也跟着完全散去。地上的灵魂碎片甚至都没有被调动，仍然散发着淡淡的幽光。“该死，这次比上次做的还差，或许是我太紧张了。”
“你应该知道施法动作不能单纯的一比一的模仿。”杰斯说：“重点在于你要靠手势配合法杖的动作，引导暗影法力成型。”
“可是精力消耗实在是太严重了。”德米赛特低下头，有些颓废地说：“我试过很多次，不完全遵照你的施法动作，而是主动引导······但我的精力都支撑不了太久。”
杰斯说：“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你还有很多精力没有调集出来，德米赛特。”
女术士看了杰斯一会儿，脸上似乎带着一些不解，她琢磨了一会儿才说：“我总不能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法力耗空吧，塞索，那样危险实在是太大了。”
杰斯说：“我第一次尝试这个咒语的时候，也差点把自己弄昏过去。但最后或许是掌握了诀窍，或许是运气好，我勉强成功了一次。在那之后，施法就变得熟悉了很多，精力消耗的程度也更能接受了，不至于每次都摸到极限”
“要是真的能成功一次······或许是情绪还不对。”德米赛特想了片刻，说：“我找不到对应的情绪，所以使得施法的效率极其的低。我不是你，塞索，我不知道你在施法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能不能再演示一下，完整的一次。”
“我现在精力不足，德米赛特。”杰斯说。
德米赛特望了一眼不远处看着这边的莫洛菲尔，立刻从包里的药水袋里拿出两瓶强效法力药水。
强效法力药水可不是几个银币就能买到的普通药水，德米赛特也不是什么富裕家的女孩出来玩票的法师，这下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杰斯无奈地点了点头，喝下一瓶，把另一瓶塞到腰兜里，走到山崖前。
他抬起头开始轻念咒语，一只手攥着两枚灵魂碎片，一只手抬向高处，引导听从命令汇聚而来的暗影。
阴暗的冷风穿梭在森林中，周围一下子变得黯淡了下来，德米赛特·克劳斯时不时地瞥向高处，但又强行让自己不去看那些暗影汇聚起来的模样，而是把精神集中在杰斯的身上，想要从他身上感受到施法所调集的情绪。
灵魂碎片一个接着一个的黯淡下去，变成苍白的薄片，空中的暗影之蛇嚎叫的声音也愈发尖锐它们呼啸着汇聚成一枚流星，在杰斯手指划出去的一瞬间咆哮着飞向远处，接触地面的一瞬间膨胀起来的紫色烈焰伴随着刺耳的暗影鸣叫一下子吞噬了整片低地，德米赛特禁不住闷哼了一声，被冲击波吹的退了好几步，狼狈地用胳膊挡着脸。
杰斯用手扫了扫被吹的挡住眼睛的碎发，用元素语迅速驱散了那些燃烧着的暗影之火，尽管如此，地面上还是留下了一片发亮的裂痕，像是被某个无匹巨大的黑暗怪兽恶狠狠扯开的伤口。
德米赛特喝了一小瓶法力药水，说：“我觉得，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我想要再试试。”“可以。”杰斯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让到一边。
女术士再次挺直了身子，念诵咒语，这次杰斯能感觉得到她是真的去摸索暗影的能量，按照自己说的那样，而不是死板的照葫芦画瓢。
同时，她的情绪也有了变化，更加沉静，但同时，也更加危险。那是恨意吗？
杰斯皱了皱眉，他感觉德米赛特好像真的从自己身上读出了什么强烈的情绪，而且找准了古尔丹之手两个重要情绪里的一个·······
德米赛特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这边杰斯的神情，她认真地引导魔法，这次天空中果然出现了旋转着的暗影。
这些暗影一个接着一个的凑到一起，凝聚成蛇一般的恐怖形状，德米赛特眼前的灵魂碎片也跟着黯淡下去。
杰斯忍不住向前两步，毕竟他这是第一次看到第二个人引导古尔丹之手，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开来，好像他想要看到，又不想看到这场面似的。
作为老师，他自然而然地有教会对方的愿望，但同时又隐约觉得担忧。
然而就在他心里略微有些矛盾之际，天上的黑蛇一下子解体开来。这会儿冷风阵阵，空气里有些发湿，好像快要下雨了似的。
德米赛特瘫坐到地上，禁不住开心地笑了两声，她望着杰斯这边说：“我是不是快要成功了，杰斯·塞索！”
“你很有天赋。”杰斯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我是借了你的力量。”德米赛特说：“如果不是你先把暗影之力聚集到这里，这次我应该也走不到这一步，但······真的是很难得。而且通过学习这个魔法也让我知道了我俩之间的差距，塞索，尤其是你甚至不用法杖就可以成功施放这个魔法，我简直是没法想象你是怎么办到的。我想，恐怕就算是喝了恶魔之血的兽人术士也做不到这一点。”
“我最开始尝试的时候，用了不止一柄法杖，甚至还动用了魔法剑，才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次。”杰斯说：“等你熟悉了这个咒语之后，你肯定也能做到这一点，只不过威力上可能要打折扣。”
“希望如此。”德米赛特说：“对了，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法杖？我想知道传说中的黑法师杰斯·塞索用的是什么样的宝物。”
“我之前的法杖在格瑞姆巴托被黑龙烧毁了。”杰斯回答道：“我还没找到什么更好的替代，现在用的只是一柄普通的法杖，在暴风城哈弗甘的法杖店里弄得，你应该知道哈弗甘吧？”
“我当然知道哈弗甘先生。”德米赛特这么说着，疲惫的脸上还带着一点成功施法的满足感。
“不过我说的是你之前背着的那个，看起来有一个相当粗壮的杖头的，而且杖柄还有些弯。”
“啊，那不是个法杖。”杰斯微笑了一下说：“那是个萨亚德恶魔的上半身骸骨，受损不多，很有价值。我本来想要在月溪镇卖掉的，谁知道那里连做恶魔皮货生意的地下商人们都逃掉了。”
“原来是这样。”德米赛特难掩脸上的失望。
杰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法师塔，说：“休息一会儿，晚上再试吧，德米赛特，不停地喝法力药水，再消耗精力对身体也会产生损伤，你也不想染上魔瘾吧？”
“好。”德米赛特·克劳斯点了点头。
杰斯看了她一眼，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警惕。
当德米赛特问出法杖的问题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这个术士就是专门来伊尔加拉之塔探查情报的，而学习魔法不过是个幌子，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德米赛特确实是对自己的法杖没什么怀疑，只是单纯的好奇。她还算比较信任自己，所以这里没怎么掩饰情绪，再加上此时严重的法力过耗让她没有任何防备可言，不难感觉得出来。
只是这个女术士不知道自己触及到了多么危险事物的边界，要是她知道了乌萨勒斯的真实身份，那就别想离开伊尔加拉之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