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坐的多了，杰斯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能摸清楚屁股下面的大海的性格似的。巴拉丁湾的喜怒无常，藏宝海湾的焦躁，希尔斯布莱德沿岸的冷漠。
而无尽之海，就像是一个随时注视着你的巨人，他的一呼一吸都能轻松地摧毁你，但他却不打算这么做，让每一个在他的身上航行的人都随时随地处在一种无法摆脱的焦虑中，要么一点点发疯，要么······变得麻木。
所以在海上的时间越久，杰斯对船上工作的地精们就越尊重，就算是偶尔他们说话的语气非常差劲，对着他指指点点，杰斯也不太在意。
一两个月的航行都这么让人折磨，简直无法想象这些常年在海上的水手要克服什么样的困难。
除去航海本身的艰难和痛苦，还有纳迦，传说中的幽灵海盗，以及水手们偶尔提起，但杰斯没有真切感受过的，从海里传来的阵阵低语。
这天夜里，船身开始变得不稳。
天黑的像是浓稠的墨，零星的雨水刮擦着脸，云层里响起隆隆的动静，却看不到什么电闪。看来，“移动的潘达利亚”最终还是没能彻底避开迎过来的风暴。
杰斯从甲板上回到自己的船舱，把门一关，外面雨声，风声一下子被闷住了一大半。
离开藏宝海湾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船上的生活难免变得越来越枯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学习矮人语，这会儿再看到床沿上放着的那本《符文》，都觉得有些脑子发晕了。
“今天晚上估计又不好睡着了。”
他说着看着房间最深处的魅魔，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
“那让我和主人玩点有意思的游戏，打发一下时间？”莫洛菲尔微微侧了一下头说。“有道理。”杰斯把钱袋子拿出来说：“那我们来下棋吧。”
撒厄诺激动地跳上桌问：“主人说的是那种国王和骑士的棋吗？我也想要试试。”“可是我们既没有棋盘，也没有棋子。“莫洛菲尔说。
艾泽拉斯当然有一种有些接近国际象棋的游戏，最著名的棋盘毫无疑问就是卡拉赞里的象棋大厅，不过，眼下的条件肯定是玩不起那种棋的。
杰斯从钱袋里拿出一把金币，又拿出一把银币，找了一张背面没写东西的纸，在后面画上方格。
“你用金币，我用银币，莫洛菲尔。在方格里摆出五个连着的子就算赢，是不是挺简单的？你先来。”
莫洛菲尔捏起一枚金币在纸上来回看了一会儿，问：“放哪里都行？”“哪里都行。”杰斯说。
她认真地找了个中间略偏的位置把金币放下，然而杰斯上辈子不知道上课的时候跟同桌偷玩了多少把五子棋，就算是二十年没动过手，就算对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能赢得过他。
一旦沉浸到游戏里，仔细思索上辈子的套路，杰斯一下子就好像又回到了中学的教室里似的，连船身慢慢的晃动都不在意了，晕船的痛苦也迅速散去。
果不其然，两个人下了没有几个回合，魅魔就被轻松套路了。小鬼一阵嬉笑，但莫洛菲尔也立刻看出了问题。
“主人对这个游戏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样赢我也会有乐趣吗？”她抱怨道。
杰斯手里捏着银币转了个圈说：“多下几次说不定就能赢过我，或者，你会什么其他的？”“你是说，恶魔的游戏？艾瑞达人的游戏？”莫洛菲尔问。
“他们会玩什么？”杰斯听她这么说，也好奇起来。
莫洛菲尔说：“我遇到过的大部分艾瑞达主人既对肉欲没有兴趣，也对游戏没有兴趣，他们只向往高深的咒语，强大的力量，而毁灭是证明他们所追求的一切的最简单方式。”
“但如果说完全没有，倒也不是，确实有那么一个艾瑞达术士。”她伸出手随意地把一枚金币夹在指间，来回翻动了几下，说：“与其他的艾瑞达主人不太一样，他很喜欢一种异界棋，并且强迫我也学会，跟他对弈。”
“说来看看。”杰斯说。
“但是，那种棋盘和棋子是他用奥术召唤来的，主人。”莫洛菲尔的语气里甚至带了一点嘲讽的意味。
杰斯脸色一冷，说：“那就算了，你还是接着下我的棋吧。”
“这是命令吗？”莫洛菲尔问。
“你不愿意就算了，逼你玩游戏还有什么意思？”杰斯把手里的银币扔到一边说。
“我跟你玩，主人！”小鬼抱起一枚金币说：“我们两个玩，别管这个怪物了！瞧瞧，我也不是越来越没用吧？”
“那好。”杰斯说着，重新把那张纸摆好。
他瞄了魅魔一眼，这会儿她退回身子，慢慢坐回到床上，翘起腿来搭到另一条腿上，漠然地望向门口。
门缝透过一阵电闪，让整个房间都霎时间白亮了一下，也把她发冷的淡红色面容和额顶上的犄角照的清清楚楚。
这时她眼中燃烧的生命之火熄了大半，只留下一个黯淡到只剩下一丁点微光的眼眶，杰斯很少见到莫洛菲尔这副模样。
“怎么。”他好奇地问：“你难不成还有些想念那个艾瑞达人吗？你爱上过他？”
轰隆隆的一声闷雷过后，莫洛菲尔微笑道：“主人，你不相信我爱上了你，却觉得我爱上过一个艾瑞达人？呵，我可是闻到了嫉妒的气息······”
“我对那些艾瑞达主人没有任何好感。他们大部分都是燃烧军团的成员，就算不是也跟军团有紧密的合作关系，与军团的走狗基本无异。”她放低了声音说：“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活的有些太久了。很多过去的时间都变成了脑子里的碎片，现在想起来，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这么惦记过去的恶魔。”小鬼抱着金币一边往纸上奋力地走，一边说着，“是不是主人的火焰精华给你烧出了什么后遗症，嗯？”
莫洛菲尔不屑地斜了他一眼，但也没有立刻说什么反驳。“你确定没什么问题吗，莫洛菲尔？”杰斯问。
“能有什么问题。”魅魔摆了摆手说：“像我这样多愁善感，偶尔忧郁一点又能怎么样呢？要不主人再多给我一点法力？或许我会立刻兴奋起来。”
“你饶了我吧。”杰斯立刻把头低了下去，伸手拿银币去了。
